一天,老聃正在家中闲坐,杨朱前来拜访。久别朋友相见,少不了一番彼此问候。待双方落座后,谈起世态炎凉,都是感叹万分。杨朱突然话题一转说:“我有一个问题不很清楚,想向先生请教一下。”老聃手摸胡须,笑容可掬地说道:“请讲。”
于是杨朱说:“假如有这样一个人,敏捷果敢,透彻明达,学道勤奋不倦。像这样的人,可以和明圣之王相比吗?”
老聃沉思了片刻说:“这些在圣人看来,不过是技能累赘、劳形苦心的东西。况且,虎豹之类因为有美丽的皮毛花纹招人来猎取,猿猴之类因为行动敏捷而招人捉住拴锁。这样的,能和明圣之王相比吗?”
杨朱听了老聃的这番话,感到十分惭愧,心中油然升起一种对老聃的敬慕之情。他接着问道:“那么明王应该怎么治理天下呢?”
老聃说:“明王治理天下,功绩广泽天下却像和自己不相干,教化施及万物而人民不觉得依赖他。他虽有功德却不可言传,他使万物各得其所,而自己却立于不可测知的位置,也就是游于自然无为的境地。”
杨朱顿开茅塞。老聃对杨朱所言,不久传到了崔瞿耳中。崔瞿听后,不以为然。特别选了黄道吉日前去与老聃探讨。
两人见面后,崔瞿就开门见山地问老聃说:“不治理天下,如何使人心向善呢?”
老聃说:“你要小心,别扰乱了人心。人心,压抑它就消沉,鼓励它就亢奋。从上下两面对心加以束缚和伤害,就能把刚强软化为柔美顺从。磨砺使具锋芒棱角,雕琢使之精巧,这类教化雕琢如同焦火凝冰一样伤害自性。心念变化之迅速,顷刻之间就能遍及四海之内,人心安稳时深沉而寂静,躁动时悬腾而高飞。强傲而不可羁系的,就是人心啊!”
老聃看崔瞿在专心地听着,就继续说道:“从前黄帝就是用仁义扰乱人心,尧舜也因此劳累得大腿上没有肉,小腿上没有毛,用以供养天下人的形体;愁劳心智去行仁义,苦费心血去制定礼仪法度,然而还是不能改变人心。尧曾经把讙兜放逐到崇山,把三苗流放到三危,把共工放逐于幽都,这样也无法治好天下。施行仁义到了夏、商、周三代,天下大受惊扰,下有桀跖之类暴君大盗,上有曾史之类仁者,而儒家、墨家也都兴起了。
于是欢乐与愤怒者互相猜疑,愚者和智者互相欺骗,为善者与为恶者互相非议,荒诞与信实互相讥讽,从而使天下进一步衰落了。大德不能玄同,而人之本性从而遭受伤害而散乱;天下人都喜好智巧,百姓贪求满足欲望而竭尽心力,于是又用斧锯来制裁,用礼法来杀戮,用刑罚来处决。天下纷然大乱,罪过在于扰乱人心。所以贤者隐居于险岩深谷之中,而万乘之君忧愁惊惧于朝廷之上。”
老聃最后说:“当今之世,被砍头而死者尸体相互重叠,戴枷锁者相互推挤于道路,受刑戮之人满目皆是,而儒墨之徒却奔走呼告于桎梏之间。唉!太过分了,他们真是太不知惭愧不知羞耻了!在我看来圣智就是镣铐,仁义就是枷锁,而曾参、史鱼就是夏桀、盗跖的先声。所以说,抛弃了聪明智巧,天下才能大治。这就是我所推崇的明王之治。”
崔瞿听罢老聃的这些话,一时无言以对。人类自然状态的破坏是从人心被扰乱开始的。真正的“治”天下,就是要使人心保持宁静,不驱使人心去接受任何东西,也不阻止人心去爱好任何东西。养性即养心,所以,明王“治”天下,必须养性,使人类的心灵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