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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不知时间和南北,等我混混地睁开眼时,岚儿已不在身边,回了回神后不想再睡,却也不愿起身,便双手抱着脑袋望屋顶发呆,不去管现在是什么时辰,不去管那小姐如何了醒来后看见我又会怎样,甚至我都不去想今后要如何带着岚儿,带着颦儿和小花去哪里该怎样生活,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房顶上的梁,那梁上的木头。
我数着有几根梁,梁上有高低粗细多少道立柱,梁与梁之间又搭得有几些个脊,正数着呢,听门吱呀开了,眼角余光中瞥见岚儿推门进来,便没动,继续数着那从上到下排列着的木头。
岚儿见我睁着眼看房顶,掩上门走过来挨到床边坐下,道:“相公,你醒了。”
我还继续看着房顶,说道:“你看,这有两道梁两道山墙,每道梁横竖斜撑的是九根立柱,梁和梁、梁和山墙之间是三七二十一道脊。”
岚儿笑道:“相公,你早就醒了啊,都把房顶上的木头都数清楚了,你饿不饿,颦儿姐姐让我来看看相公你醒了没,要是醒了就好过去,让掌柜的把准备好的酒席开了,大家好一起吃饭。”
我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里的笑是真心的欢畅,便从脑后把手拿出来握住她的手,说:“你见着她们了?”
岚儿道:“嗯,相公你回来就睡了,什么也没说,我等你睡着了后,就出去打算问问掌柜的,看相公你有没有带着两个女子回来,正好就碰见伙计领着个大夫,问了后才知道是来瞧看月如妹妹的,然后…然后我便见着了颦儿姐姐,还有小花,那大夫瞧了月如妹妹,说是心神惊怒受了太大的刺激,身体又太过疲累,才导致虚脱昏迷不醒的,好像刚还发了点烧,但没什么大碍,大夫说只要吃几服药调养些日子就好。”
“哦!”我问她:“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她道:“相公,你都睡了一整天了,现在太阳都要落山了。”
她顿了顿道:“昨夜那朱家发生的事,颦儿姐姐都和我说了,相公,谢谢你冒险去把月如妹妹救出来。”
我伸手摸摸她的脸,道:“傻姑娘,我是你相公,你谢我做什么,你要是真想谢我,那就亲我一下。”
她真把嘴贴近我的脸上亲了下,我拿过她的一根手指放在唇上,说道:“不是脸上,是这里。”
她“呵呵”笑着将手从我手里挣脱了,蹦跳着跑到门口才说:“不亲,不亲,我肚子都饿了,我去跟颦儿姐姐说相公你醒了,让掌柜的把酒菜端过来,你…你快点穿衣过来,我…我晚上让你亲个够。”
我看着她扭头跑了,心情感到很舒畅,一个挺身便从床上站了起来,左右前后地活动了下手脚筋骨,瞧见床边的椅子上整齐摆放着套干净的衣服,便跳下床穿戴起来,对着床边柱上挂着的那面铜镜上下整束一番,出门朝着颦儿她们的房间走去。
进了晨早放下那月如小姐的房间,颦儿、小花和岚儿都在,见我进来,小花先躬了身道:“江爷!”
颦儿也道:“大哥!”
我点点头,走过去看那月如小姐,岚儿便起身让我坐到了床边,说道:“那我去喊掌柜的,把准备的酒席端到颦儿姐姐的房里。”
小花忙在那边应道:“夫人,奴婢去喊就成。”
说着转身出去,岚儿就陪颦儿坐在桌边凳子上。我看那小姐睡得皱紧着眉头,脸上有些绯红,伸手摸摸额头,确实有些火烫,颦儿便在那边说道:“我刚喂她喝了药,这会子睡得还好,早上的时候还没什么呢,过中午了不知怎么的却发起烧来,大夫来看过,说只是身体有些内外不协调,没什么要紧,等晚间睡觉的时候再用温水替她擦拭下身子,过个两天应该就可以退烧了。”
我问她:“那大夫有说她什么时候醒吗?”
颦儿道:“这个倒是没说,不过说是调养休息个五七天就行了。”
我起身坐到桌边,接过岚儿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说:“那我们先暂时在这里住个几日,看看情形再说。”我倒是不担心那伙人会来搜找,从那为首的黑衣人说的话中看,他们既然钱财到了手,而和我的几个过招让他判断,若是纠缠会有些棘手,所以才让我从容地带着这月如小姐退走,在不知道我知道他们底细的情况下,应该是不会节外生枝的,反而我担心的是这小姐醒来后,看到我会怎么样,我可是清楚地记得,她几乎是咬碎了牙齿说要将我刮骨剔肉的。
这世事有些弄人啊,颦儿一家被她的父亲杀害,却要在这里尽心照料着她,而她口口声声要杀的我,却救了她一条命,她不知道醒来后,会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的恩德,而原谅我那不得已而犯的错。
吃过晚饭天也就黑了,我便跟她们说要出去走走。刚才陪着她们吃饭,酒只是小酌了几口,这会子想着去街道上转转走走,突然就想拿瓶酒边溜达着边喝,于是出了门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从掌柜的那要了壶女儿红,怀中再揣上一袋子生花生,顺着客栈门前的路,借着这天上明亮的月色,踢踏着脚步朝前走去。
这镇子很小,所以这会子天刚黑,街上便没什么人了,只有饭铺酒肆内传来三三两两或高谈阔论或吆五喝六的声音。缓步行了两条街拐了三道弯,居然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看到家小楼面的妓院,只是以我现在岚儿相公的身份,那里是不适宜再去了,且还不能走得太远,我还要在这里陪着她们守着那位小姐醒来。
幸福是有了,可自由却没了,还要为她们提着一份担心,谁说得,有一得便有一失,那意思不就是说,当你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总是会失去另外一样,就像人买东西,买的东西越多这兜里的银子不就会越少。
我用自由来换取幸福,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但若是现在让我远离岚儿,我一定做不到,这就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了,这也不是那个得到便有失去的问题了,而是得到的是不是你所需要的,失去的是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我便就绕着客栈转了一个圈,回去的时候酒也只喝了半瓶,我进门看见那掌柜的就着蜡烛的光打着算盘,打了声招呼蹬蹬地上了楼,迈步要去那月如小姐的房间,想了想还是算了,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岚儿正支着腮坐在桌边,听见门响声,站起身说道:“相公,你回来了,呀,相公,你又喝酒了,你喝口茶。”
说着从我手里把酒壶拿过去拧好了塞子,端过一杯凉茶来,我坐下接过一口饮尽了,她便又擎着壶续了一杯,说道:“我去叫伙计把热水抬上来,相公,你洗一洗。”
我这才发现她换了身衣裳,头发也湿漉漉的,屋里还放着一只大木桶,伸手把她抱过来坐到我的腿上,凑过鼻子在她秀发间脖颈中使劲地嗅了嗅,说:“你洗完了,真香,我还想和你洗个鸳鸯浴呢,你怎么偷偷地就先洗了。”
她脸上立时红了红,任我抱着伸鼻子在她身上四处闻着,娇声道:“相公!”
我就在她唇上亲了口,道:“好了,好了,你去喊伙计把热水抬来吧。”
她下去不会的功夫,就有两个伙计抬了一大桶热水上来,倒到大木桶里,岚儿对着凉水试了试水温,然后转脸对我说道:“好了,相公,你可以洗了。”
她说着过去将门关上闩好,红了个脸走到我面前,低着头不敢看我,说:“相公,我…我帮你脱衣裳吧。”说完用有些紧张得抖动的手,开始解我外衣的襟扣,我便没言语,看着她缓慢地一件一件解掉我的衣裳,当她闭着眼脱掉我最后一件内衣的时候,我说:“岚儿!”
她还是没敢睁眼看我****的身体,只是从鼻里“嗯”了声,说:“相公,你…你可以洗了,我…我给你擦背。”
我道:“你眼都不睁开,怎么给我擦背。”
她这才缓缓地睁开眼,却不敢看下面,微仰着脸咬着唇看我,我瞧见那眼神里有些羞涩但很坚定的意念,便没再调侃她,跨步进了桶中靠着桶壁坐好,说道:“好了,你来给我揉揉。”
她深呼口气点点头,拿过条干净的毛巾,走到我身后面,先用毛巾蘸湿了替我擦了擦身子,然后便在我的肩背和脑袋上,用手指轻轻地揉捏起来。我闭着眼泡在这热水里,享受着她的伺候,感受那手指处传来的轻轻柔柔。
岚儿道:“相公,我捏得还舒服吗?”
我点点头,她便继续道:“这可是我下午在颦儿姐姐那学的,以后可以让颦儿姐姐给相公你捏一捏,保证比我捏得更舒服。”
我没言语,她顿了下道:“今晚上,颦儿姐姐和小花会轮换着看着月如妹妹,我要在那守一会,颦儿姐姐没让,要我回来陪相公你。”
我还是没言语。她也沉默了会,问我道:“那相公,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没?我…我不介意把相公你分一些给颦儿姐姐的,我想我们一定可以很好地生活在一起的,还有…还有月如妹妹,如今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我们可以收留她吗?我问过颦儿姐姐了,颦儿姐姐说,看她现在这样子,就想起当初她和小花了,她说那时候是遇着相公了,才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现在等月如妹妹哪天醒来了,知道家里发生了这样的惨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们收留她好不好?”
“我一想起昨早上走得时候,那会子看大家还都是乐呵呵的看着很幸福,谁知道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横遭惨祸,全都去了黄泉,我这心里就好难受,相公,我……”
我明白了她为什么能鼓起勇气,在今夜主动要帮我脱衣服擦背了,在那小姐的身上,她应该看到了世事无常,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不堪,所以要珍惜和把握住眼前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