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8月23号,在人头攒动的T镇第二中学,我排着队,等着报名交学费。
“喂!黑妞,你的鞋带开了!”身后传来一个小男孩戏弄的声音。不会说我吧?
“同学,没听到吗?你的鞋带开了!”那男孩侧着身子轮着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是在说我。
我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他,相信他应该也能感到我杀气腾腾的眼神了吧?——黑妞?你居然敢叫我黑妞?!
“嘿嘿......你鞋带开了......”他估计被我这眼神吓到了,立马收起了刚才嬉皮笑脸的态度。
我冷笑一声,默默地转身,蹲下系好鞋带,但在站起来的一瞬间,狠狠的用头顶向上迎着他的下巴撞去。哎......两败俱伤。
“喂!你!你!.......”他捂着下巴,手指着我语无伦次的不知道想表达什么。但脸上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小子受伤不轻。
“对不起!”我恶狠狠的吐出三个字,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又转过身去。
“啊!你嘴巴流血了.......”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急呼。不是吧?这么严重!
我赶忙转过身去,看着刚才被我撞伤的男生,只见他嘴角有点点血丝,地上还有口混着唾液的血。
“月明,你......你吐血了!”那女孩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此刻正站在他的旁边。
他抬起右手,轻蔑的揩拭了一下嘴角,恶狠狠地看着我的眼睛。现在轮到我害怕了。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胆战心惊的道着欠,之前的威风早已不见了踪影。我真没想到会给他撞成内伤——居然都吐血了(当时我是从武侠小说里描述的情节判断他受了内伤)!
“呵呵......对不起?你......啊!”他张大口正要说什么,结果又撕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你、你别激动!”我看那嘴角又渗出新鲜的血丝,不觉一阵心疼——我心疼的不是人,是那块肉。
那男孩捂着嘴,扬了扬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喂!我说你还报不报名了?!”就在这时,终于出现了救星。
“报,怎么不报?!”我赶忙转过身去,发现之前排在前面的人早已没了踪影,在我和报名台隔着一条长长的空白地。我们学生的素质就是高,居然没有个抢着插队的。
我慌慌张交好报名费,转身就跑开了!
“喂!黑妞,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啊!”身后传来那男孩不算咆哮的声音。我估计他是顾忌着他那张烂嘴,不然声音肯定比这震天!
“真倒霉!第一天就结了一个仇人!以后咋办啊?”一想到刚才那一幕,我的心还意犹未尽的“砰砰砰”乱跳着。
坏了!一看他的穿衣打扮——衣裤整洁干净,球鞋雪白无痕——就知道他肯定是这个镇子上的人。得罪镇上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哪天他放学堵我,把我打一顿咋办?!和天兴哥在一起,这样的事真的见的太多了。比如我原来上学的那个地方,学校本村的人就特别的横,经常欺负远路的同学。
我在忐忑不安中闭门思过了两天,仍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总要面对的,你说是吧,狐狸?”25号,我在准备去那个学校考试之前,抱着狐狸的狗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狐狸?他不会那么小气吧?再说,那么多人,他能分得清谁是谁啊?你说是吧?”每次当我觉得不安的时候,我总希望狐狸能给我一点勇气。
但每次,她都会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我,那意思好像就是“送死你去,享福我来”!
狐狸是了解我的,我不需要安慰,我需要的就是她这种不忠不义的态度,好让我明白唯有好好活着回来,才能打消她这种幸灾乐祸的念头!“姐是谁啊?!哪能轻易让你称心如意!安心在家呆着吧!等我凯旋归来!”
说完,我推着新买的自行车,昂首阔步的走出院落,又把车子在门口扎好,深情的和狐狸对望了几眼,最后双手合上院门,锁上,走起!
九点开始考试,等我到达,估计已经八点五十九了,因为老师正在分发试卷。我拿着报名时候人家给的座位号,找到了班级,找到了座位,坐下......这个过程中,那监考老师一直是怒目圆睁的看着我。而那分发试卷的老师更是把她的不耐烦发挥到了极致——把试卷往我桌子上一扔,漂亮的极速转身走开了。
试卷不难,至少我这样认为。
“喂,黑妞......”正当我专心致志的挥毫泼墨时,却从不知哪个方向飘来一阵轻微的呼唤声。我的心顿时一凉,该不是见鬼了吧?
“第三题的答案是是什么?”我转了转头,确定声音来自西北四十五度角的方向。是他。
“第三......第三......”他压低这声音,把试卷略略抬起,用笔尖指着试卷的第三题,俩眼叽里咕噜的乱转着。我呆呆的看着他——没错,是他。
“C。”我下意识的低声回答道。
“咳、咳、咳......”监考老师似乎觉察到了我们的小动作。我们立马收回刚才的一切交流动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埋头写着试卷。
这期间,我时不时的抬头看向他,期望他再次向我求教什么,这样的话,他时不时可以原谅我之前的那一撞之仇。可是没有,他再也没有回头问过我任何问题。
很快,第一场考试便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下午三点的第二场考试了。
等我把试卷交上去的时候,那男孩已经走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走,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原谅我,我不知道出去碰到他会不会有一场血光之灾.......所以,我选择还是哪都不要去,老老实实在教室呆着吧!刚才老师说了,路远的同学中午不回去的话,可以呆在这个教室。
“请问......”这时,一个男孩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听着很是熟悉。我抬头看了一下,是他——那个在大成店里买过衣服,叫什么来着?......对了,叫高云开!是高云开,我经常和狐狸说他。“我觉得他是个温暖的男孩。”
“云开哥,你怎么来了?”还不等那男孩说完,一个小女孩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他跑了过去。
“哦,心悦啊!你们考完试了吗?他呢?”那男孩看着眼前的小女生似乎很开心。
“他走了,我这也要走了......你骑车子了吗?可以送我回家吗?”那女孩开心的挎着他的胳膊,拉着他消失在了门口。
“好啦!试卷也清点好了,一张都不差......你们这些不回家的孩子,老老实实在这呆着,不准毁坏公物啊!”两个监考老师脸上露着完成任务的喜悦。“对了,门口有卖饭的,你们先去吃饭吧!”说完,两个人便并肩离开了。
我还是不敢出去。看着周围的孩子一个个起身离开,我依然是呆呆的趴在桌子上。
大成哥今天应该会等我吃饭吧!来的时候路过他们家店门口,他说让我中午去他家吃饭呢!他看我不去,会不会来学校找我呢?应该不会,他那时也不过是一句客套话。我真要去他们家吃饭,他还不知道怎么烦呢。
当然,我也可以去他们家那个院子里,自己做饭吃。昨天爷爷已经按照母亲的吩咐,给我置办了所有的生活用品,我明天再抱几床被子,就可以正常生活了。
一想到要把被子抱过来,我的心又是猛地一沉。如果你一直读我的故事,你们应该还记得我从幼时就生了一场怪病的事吧?那奇怪的病症这两年似乎有点减轻了,但是每个月还会发作一两次。我的被子早因此而变得破败不堪。我和母亲说让她帮我准备新的,她却说新的也没用,我必须学会面对它,克服它!“我在D市这边的医院帮你打听了,你这是心病,你必须想办法自己去克服它!”
哎......说得轻松。我没觉得我心理有问题啊,克服个毛线嘛!不过那时候我也特别“心病”这两个字,总觉得这是变在相的骂我是个“精神病”。
“喂!黑妞!”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胡思乱想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梦中,我又听到了那可怕的声音。
“喂!黑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