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一个有血有肉有爱心的上帝。
能够听见我,遇见瓢虫许的愿。
徐昂篇:
污浊的云像逃亡的人群,背负着厚重行囊在低沉的天空举步维艰的跋涉着。
晚上张野徐、格子和李瑁一起去体育馆看演出,寝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房间空落落的,但是我心里似乎更空落落。
白皑皑的灯光堆砌在桌上,桌角有一只左耳失聪的白色耳机在充足的灯光里忐忑不安蔫卷着脑袋,一根没有掐灭的烟蒂躺在蓝色的烟灰缸里不知所措的冒出细细直直的烟。
一台黄色的相机沉默的郁郁寡欢。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屋里的电话响了,是郗璨,“谢谢你昨晚请我吃糖,吃甜食让我心情好多了,晚上你干嘛呢?要么我请你去喝冰橘茶?”
虽然用的是反问,虽然带着试探的语气,但是我很明白她只是用温柔的语气给我传达不容反驳的命令,“徐昂,陪我去喝冰橘茶!”
我应该欣然接受的,但是犹豫了半天还是推辞了,她一定很失望吧,就算是我不畏惧她的淫威,做为最铁的哥们也理所当然应该在她最难捱的悲伤时光里站出来。
只是今天晚上一想到出门就提不起精神,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熊”上夜班了,一个人宅在屋里虽然很漫不经心但总觉得还有些事必须要去做。
只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时间往往会过的很慢,足够让你做完很多事,所以终于我看完了三个月前从图书馆借来的那本《浮生六记》,期间我冲了满满六杯牛奶,很奇怪,平时一杯牛奶都要很努力才能喝光,今天用来冲牛奶的杯子总是不知不觉就空了。
据说一口气喝很多咖啡会中毒致死的,不知道喝太多牛奶会不会死人,一边这样想一边走到饮水机前冲好第七杯牛奶。
牛奶很烫,汹涌的冒着热气,于是我等它冷。电脑的屏幕始终亮着,却一声不响的没有任何动静,这让我的思绪里突然窜出一些零星的失落。
我捧着牛奶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冷空气像个骄横的孩子凶狠的撞过来,差点撞碎了我手中的玻璃杯,冬天的阳台上每一缕风都夹带着漂洋过海而来的粉末状干冷,没有被阳光烘焙过的空气里弥漫着莫可名状的苦涩。
白晃晃的月光显得格外喧闹和聒噪,伸出一只毛毛躁躁的手粗鲁的抓破了我伪装在脸上的保护色。
很快我听见楼下沸腾起来,很多毛茸茸的脑袋像潮汐一样漫进宿舍楼。
演出散场了。
我迅速离开阳台走进房间,装模作样的坐到电脑前打开WORD窗口,因为我害怕张野抢占我的电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我多了这样的习惯,每天晚上都坐在电脑前,好像在等待什么。
等待应该只有两种,约定或者是习惯,我想我应该算是后者。
只是今晚屏幕比冬天夜晚的校园还冷清,没有一点声响,我再一次检查了网线是否插好了,查看本地链接是否正常。
不久以后我听见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三个人像《封神演义》里哼哈二将哈着白气红光满面的闯进寝室。
“哎,这天冷的,到底要不要下雪?给个痛快话啊,一幅又便秘又神秘的样子。”张野的口头禅又窜出来了,他的声音像铁匠正使在手里的那把铁锤,砸碎了寝室里的安静。
李瑁走到我背后,拍拍我的肩膀:“真在寝室呆着呢?转型做宅男了么?”
张野用他的铁砂掌拍我另一边肩膀,“没跟郗璨出去堕落?”
我跟郗璨只是哥们关系,但是我是雄性的她是雌性的,所以这种关系是越描越黑的,再说我也没必要跟这几个家伙解释,他们纯属无聊找抽型。寝室突然从安静到喧闹,我显得有些不适应,像是刚下飞机还没倒过时差一样迟缓而笨拙的笑了笑。
格子一屁股坐到我的电脑桌上,寝室里响起嘶哑的咯吱一声,“哥几个还以为你俩晚上有活动呢。咦……你这个相机是相机还是玩具啊?”
“估计是真的。”我说。
“那怎么按了也没有一点反应?”
“应该是没有电了吧。演出精彩吗?”我的手指停留在键盘上舞动着,假装忙里偷闲的转过头寒暄了一句,问完我就后悔了,我那句话就好像流窜的火星恰好碰到了一堆干燥的引线似的,那几个家伙立刻被点燃一样抖擞起来。
“嘿,没去可是你的损失啊,音乐系可真是美女如云啊。”
“就是,压轴的那个女孩到底叫什么来着,唱《崇拜》的那个。”格子拍着脑袋懊恼不已。
“叫你去后台守着人家出来,你又不去。”李瑁说。
“‘你的姿态,你的青睐,你以为爱,就是被爱,你挥霍了我的崇拜……’”格子吼着嗓子不顾他人死活的唱起来,幸好不是夏天,寝室没有苍蝇和蚊子供他荼毒生灵的。
“别,别唱了,大冷天的你一只公驴叫啥春呢?”张野用刚解下的围脖捂住耳朵,满脸痛苦的抱怨。
格子冷不丁问了我一句,“徐昂,你认识那个女孩吗?”
“我怎么会认识,再说我连晚会都没去看。”我摇摇头,腾出手去抓牛奶喝,却发现胃已经太满了,浅浅抿了一口又把杯子放回去。
“唉!总觉得你们应该认识才对,我总觉得咱学校的美女你都认识吗。”
“呵呵,你什么意思啊?”我柔中带刚的反驳,格子是个无聊的家伙,无聊到就靠话中带刺来诋毁我做为他生活里唯一的乐趣。
“就是啊,格子你丫别搞的像连母苍蝇都没见过的一样,看见女人就激动的不知道自个叫什么了。”张野放下围巾不满的谴责格子。
“谁说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我叫格子,徐小格。”
“赶快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打比赛呢。”我盯着失了声一样的电脑,迫不及待的想把他们打发睡了。“热水器里快没水了。”果然这句话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几个家伙赛着把自己脱的精光穿着皇帝的新装挤破脑袋的冲向洗手间。
我的耳边终于又清净了,这时电脑突然响了。
“嗨,今天晚上终于在呢?”
我长长吸了口气,因为她的句子里用了“终于”这个词,接着故作平静的回了两个字:“是啊。”
“昨天晚上忙什么去了呀?”她问。
“噢,去当垃圾桶了。”
“呃?”
“朋友失恋了,听她发发牢骚。”
“噢,你今晚没去看演出吗?”
“没啊。”
“我去了,把我累的,都崩溃了。”
“看场演出也能累成这样?”我的脑海里冒出张野、格子、李瑁他们三个兴奋的嘴脸,于是想问问她是去捧场的还是去砸场子的,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是呀,这些天你过的开心吗?”她问。
“还成,今天准备给我讲个什么样的冷笑话啊?”
“嗯,飞机上,有位空中小姐问一个小女孩说:‘为什么飞机飞这么高都不会撞到星星呢?’小女孩回答:‘我知道,因为星星会闪啊!’”
“哈哈。”还真够冷的,我笑了。
“嘻嘻,你猜猜我在干什么。”她总喜欢让我猜她在做什么。
“扣脚丫子。”
“去你的,我在吃冰棍。”
“这么大冷天你还吃冰棍呢?”我想象到一个穿着棉袄,浑身直哆嗦的女孩吃着冰棍,一边流着冰链子一样长切闪闪发亮的鼻涕一边坐在电脑前面跟我聊天,鼻涕长了脚似的爬到冰棍上,女孩浑然不觉吃的津津有味。
“在我们牡丹江,天越冷卖冰棍的就越多,也不用装冰柜里,就搁外面跟卖水果似的,吃的人可多了。”
读完这条消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仿佛害怕自己会变成冰棍似的。
搓了搓手,正打算回消息过去,网线突然断了,这阵子因为拖欠网费,我们宿舍每天晚上一到十点半网线就被掐断了,我想明天一上线,估计又得看见她气急败坏的留言吧。
“你怎么老是这样,下线也不打个招呼。”
我拿过杯子一口气喝完里面的牛奶,真凉,不知道比起冰棍谁对胃的刺激更大些。
卫生间传来一阵阵打斗声,和格子鬼哭狼嚎的歌声“你的姿态,你的青睐,你以为爱,就是被爱,你挥霍了我的崇拜……”
“徐格,你这猪再叫唤我就把你卖到屠宰场去。”
“格子,你怎么还没交网费啊?”
“啊噢!我又忘记了。”格子说。
我恋恋不舍的关上电脑,“叮咚,叮咚”的MSN消息声慢慢在我耳边消失了,但它在我心里回荡了很久。
我有点意犹未尽,或者说是恋恋不舍。
对了,断线之前,最后想跟她说句什么来着?
脑子里一片空白。本来特别想等到她上线问她的问题,怎么会突然忘记了?
算了,一觉睡醒再接着想吧。
想起来了,我打算问问她,是熊笨还是猪笨。
早上被张野的闹铃声吵醒,尖锐的铃声仅仅闹醒了张野的手指,他被吵醒的手抓起闹钟就扔到我的床上,在闹铃落到被褥之前,我竟然迷迷糊糊的伸手接住了它,并且想都没想条件反射的扔到格子的床上,几秒钟之后听到李瑁一声惨叫:“徐他妈小格,你又砸我脸了。”
李瑁也不按掉闹铃,而是从床上跳起来径直跑到格子的旁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摇他的床,摇够之后又接着摇罪魁祸首张野的床,摇完似乎还不够尽兴又跑来把报复参与犯罪的我,把我的床摇的天翻地覆的。
那会我正做着一场难得的春梦,详细情况是这样,开始的时候我牵着韩国的性感女神李孝利的手在我们学校的人工湖旁看月亮,湖畔有低眉顺眼的垂柳和纷纷扬扬飘落的粉色樱花,我用汉语对她说着一句最老土的情话,但是我想反正她也不是中国人,就算我对她说海枯竭了石头烂掉了我还要这样牵着你的手她也不会知道几千年前就有很多中国男人对中国女人说过。
“小李同学,你看月亮多美啊,像白色的妖精。不过月亮再美也比不上你如水波潋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