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骨头，仿佛正在被幽灵的门齿死死卡住，那黑色的身影仿佛用尽了黑暗深处的力量往外撕扯，何一觉得那块倒霉的肋骨在碎裂的同时，还挣扎着要从脊椎和胸骨上脱离出去，他用尽自己的力气想要发泄疼痛带来的无力和恐惧，却被寂静的空气蒙住了双眼，锁住了脖颈。
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却无能为力。
呐喊不被听到，痛苦不被察觉，愤怒无人知晓，这一刻，让何一终于感到了无力的孤独带来的原始恐惧，渐渐的，在无法控制的涕泪中，何一失去了直觉。
他坐在玻璃柜子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从外表上，何一经历的这些痛苦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不夸张的说，如果这个柜子里充满液体，那一定会被认为是福尔马林。
黑色玻璃旁边的墙壁再次移动，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走进来，为首的一个人还在外面披了一件斗篷，宽大的白袍和兜帽遮住了防护服的面罩，看起来身型圆润的有些滑稽，显然，旁边的随从们笑不出来，他们微微欠着身子，始终保持着对白斗篷的尊敬，抑或说，敬畏。
“他是第几个了？”“第117个，先生，我们持续观察过他一段时间，各方面机能发展比较均衡，也是我们民用飞机机师里的最后一个了。”“军队那边还有多少个？”“只有9个“
白斗篷被遮蔽的面罩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任何反应，旁边一直回答他的人有些不自然的握住了手，小心翼翼的问到：“先生，还需要继续寻找么？”“嗯”
丢下了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白斗篷转身离开，后面的随从有些诧异的互相望了一眼，也不敢多问，跟这走了出去，队伍最后的一个人，走路有些不自然的摇晃，他转头看了看被玻璃罩住的何一，没有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一群人走了出去。
一群人刚刚消失在这个房间，何一的身体便抖动了一下，马上，他醒了过来，那种剧痛在他睁眼的一瞬间远去，可就是这种噬骨之痛，仿佛是无间地狱中的酷刑，不能用时间衡量。他昏昏沉沉的，就听到黑色玻璃穿出一句机械的话语：“何一，你可以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何一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下来，全身失去力气，思维却逐渐清明，他眼睁睁的看着再次出现的包裹严实的人，把他又拖回到了之前那个房间的床上。
莫名其妙的醒，莫名其妙的发现另一个屋子，莫名其妙的被讯问，莫名其妙的拖进玻璃房，还莫名其妙的被折磨，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
“这是要告诉我什么？人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境遇的？还是说人是可以在幻觉里经历一切的？我这是在干什么？”
“你被车撞了，很重，全身多处骨折，脏器破裂，肺部，颅脑多处内出血，大腿动脉被车辆金属件刺破，这个你倒是可以找保险公司索赔，这是车辆不合格的问题。”一个人走进来，他似乎知道何一胡思乱想的问题是什么。
何一看着走过来的人，
“不过现在，都好了，只是你胸口有块肋骨，愈合的慢了些，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
这个人一边坐下，一边摘除自己的呼吸面罩，何一看清了他的样子，并不认识。
“你是谁？我在哪？”
何一看着那个逐渐露出来的大圆脸，富态，没有攻击性，却有些狡猾的面容，正在笑着盯着他，
“我是老D，abcd的d，是你以后人生道路上，必须求助的人。“
这时候，何一想张口继续问，就见后面又走过来一个人，看走路的样子，是刚才跟着白斗篷离开的一群人中，最后看了何一的那个人，他一边摇晃的走，一边摘下头套坐在了老d的身边，何一刚想问老d的话生生被堵了回去，他看着刚坐下的人，那人也看着他，表情自然，
“王谌，这都是你干的？”
刚坐下的人，是和何一一起被处分，已经辞职的王谌，王谌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何一，这让何一气不打一处来，因为王谌这个表情里面分明写着：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不知道。何一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愤怒的目标，恨不得掰断那根还在隐隐作痛骨头，冲过去把王谌戳成筛子。
“别生气老弟，让老d给你分析分析，你现在是东域航空的弃子，协助调查，承担责任，你知道下一步是什么吗？他们会给你一个危险驾驶，违规操作的帽子，明白为什么吗？因为只要发现一点点能证明你罪名的有力证据，这一场事故就会变成你个人行为，东域航空只要开除你，事件就可以平息，只要证明是机组的个人行为，公司就会变成受害者，保险公司就会赔付损失，只要证明他们解决了你，就能保住他们要的未来。你可能不知道，东域航空，最近要参与一起并购，一个跨国集团，要收购东域航空，这个跨国集团背后有个股东，是洛圣都城最大的选举献金提供者，他左右整个洛圣都城已经快十年了，东域航空是盛东联邦最大的航空巨头，连接我们联邦所有40个行省，还拥有最完善的跨洲际航线，当然这是你知道的，我只是想给看书的人介绍一下。”
何一撇撇嘴，“有并购，跟我有什么关系？“
“让老d给你接着分析啊，这么大一个公司，现在的股票市值，已经超7000亿法币了，你想想你一个月的薪水15万法币，比普通人高出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可你能买多少你们公司股票？但如果你们公司有丑闻，你想想，你们的股票，会是什么反应？加上他们准备好给媒体的稿件，东域航空会被市场集中攻击，盛东行省和盛东联邦的调查也会持续跟进，这样一来，停飞所有的同型号飞机，停飞航线，这必要的吧？那跳水之后的股票，会是什么样子？”
老d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这个跨国集团的背后股东，要的就是东域的股票暴跌，他的家族会趁机向东域股东购买原始股，然后再开掉你们几个人，通过受害者形象以及保险公司的积极赔付，重新拉高股价，这样，收购价格低了，股价也拉了一个起落，涨跌都被这个庄家玩弄与鼓掌间。哦对了，忘了说，保险公司是个空壳，也是这个神秘股东的产业，等股价甩起来，一架飞机的损失，大可以忽略不计。”
“为什么是我？他们为什么要让我来背黑锅？“
老d和王谌对望一眼，王谌终于说话了
“这个，对东域集团来说，不一定要是你，其实是谁都行。”何一瞪着王谌，“那就是我倒了八辈子大霉遇上这事了？”王谌不自然的斜了斜眼睛：“不是，你，是我们选出来的。”
“什么意思？！”何一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拉近了和老D和王谌的距离，如果何一的口气重点，这算得上对他两的突然袭击了。然而两人都没动，老D继续说道，“你想想看，你觉得917这个数字，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熟悉的？”
何一瞪大眼睛想了想，“不到半年前？我想不起来了。在哪看到的我不记得了。”
王谌接了一句：“公司餐厅里新开的咖啡厅，你常喝的拿铁，编号917，那家店一开始用编号下单。”何一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王谌接着说：“每次从大厅上咱们机队的楼层是8楼，而那部电梯里18秒时长的英语广告，到开门之前正好有一句是917.”“还有你家广告箱里的外卖广告，你母亲家保姆每天带回家的广告传单上，都有917或者917的变体，老d给你分析分析啊，心理暗示，你懂么？这是科学，是在你的意识中植入一个记忆深刻但你不知道已经记牢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广告。简单！”老d笑嘻嘻的说。
没等何一反应过来，王谌迅速接话道“就连你对双发的处置训练，都是我们安排的。”
“这不可能！”何一忍不住了“我是机队队长，教员安排的训练科目是我根据实际信息决定的！根本就没人改过我的文件，你们不可能知道！”
“我们没改，是让你自己决定的，我们改了飞机厂商发给你的软件升级报告和全球机型运营情况简报。”王谌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戏谑，他笑了一下，看着在他面前难以置信的何一，继续给出了答案，“我们在运营情况里，报告了部分小故障，同时还把软件升级的情况里，增加了关于发动机的部分问题。而你，是个仔细又有经验的机长，你自己会想到有失效的可能性，而在这几个月报告里，左发和右发潜在出现小问题的比例是41:59，以你谨小慎微的习惯，你会考虑双发失效或**的这种小概率事件。”
老d突然插了一句，“赵小桥，你合作最多的副驾驶，技术过硬，你也会注意他的意见。”
“他是你们的人”一种被敌人包围的无力感涌上何一心头，他沮丧极了。
“不是，我们对凡夫俗子没兴趣。”老d摇摇头，“我们给他那个强势的空姐女朋友推送了很多这方面内容的影视节目，侵入了她的影视账号，让她多看点，多给赵小桥说说，赵小桥训练时候是你的助手，自然就会提醒你。这是用心理学战术给你上的双保险。“
“那飞机。。。。坐满了人的飞机呢？”何一冷汗直流
“这个才是精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