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卫打了十多个电话找我。我在卫生间里看书。
我用无数次大便的时间，在卫生间里看完了这本《北野武完全手册》，虽然是一些堆砌和摘编的东西。但我仍然看上乐趣。
我一边看书，一边想象1994年的那场车祸。1994年以后，北野武成了一个真正的电影人，他不再出演任何电视剧。
北野武喜欢在他的任何影视作品里走路，仿佛那是人生必须要经历的一种姿势。
我把电话打过去，问朱卫在哪里。
朱卫说，在街上。
我问，在走路吗？
他说，开着车呢。
我说，连走路都懒得走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他说，走路？你又犯什么病了。
我说，你找我有事吗。
他说，有三件事，第一，你们家附近的那个卖油条的早餐点还有没有，我忽然想起来有一天早晨我在那里吃饭，给了他们十元钱，他们没有找钱。第二，你帮我分析一下，我还有没有可能要回那钱。第三，如果要不回来。
他还没有说完，我就截断了他，说，你来吧，我请你吃饭。
他说，啊，你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我说，我最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说饿了，我请你吃好了。
朱卫一进屋就占住了卫生间。
出来以后说，你在卫生间放那么多干什么，真是怪癖。
我说，有些书是必须放在卫生间看的。
朱卫说，必须在卫生间看？那些书很臭吗。
我说，不是，是非常好看的书才有资格进入我的卫生间。
朱卫说，你说几本书的名字。
我说，我喜欢的你都不喜欢，譬如我喜欢看电影的书，散文杂志，或者贾平凹、张承志、张炜、韩少功等人的作品才能进入我的卫生间。
朱卫说，还以为你说的好看可以浮想联翩呢，靠，你继续哲学家吧。
我说，上卫生间是一件非常哲学的事情。
朱卫说，我现在最爱看的书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看着他。
朱卫笑了，有三，第一，保健品说明书；第二，签过字的合同书；第三，订货单。
我说，你干脆学朱德庸画的那个女人好了，说自己最喜欢阅读的是存折。
去一家羊肉汤馆吃饭。
这是我请人吃饭常去的地方。
这家饭馆里有一道凉拌菜叫做三叶草，每一次上来以后，我都会大口大口地吃，然后看着他们发呆。
因为菜量很小，我几口就差不多吃完了，我就笑。然后再要一份。
朱卫竟然和我一个德性，看见那三叶草上来了，用大筷子夹住一垞就往嘴里塞，那些个服务员从来没有见过我们这样吃饭的。
两个人谁也不谦让，一盘菜上来，两个人一人筷子就吃完了。
我们两个相视着哈哈笑一回，然后就又要了一份。
来这家羊肉汤馆吃饭的原因还有一个，这里的烧饼很有特点，是那种从高炉里烤出来的。每一个饼都是鼓鼓的大肚子，像一个孕妇。
我一口咬出一个洞，就可以看看那饼里的心事，每次我都是饶有兴致的看，结果每次什么都没有发现。
朱卫说，你看什么呢。
我说，看看有没有苍蝇。
他就骂我，吃饭也有怪癖。
天涯博客上一个叫河子惠民的兄弟给我留言，说是一个游戏，被点名字的人必须要认真写一下自己五个怪癖。
最重要的写完以后，还要再点五个人的名字。
我就写了我的五怪癖让大家开心：
怪癖一：厕所阅读。
我有时候买一本书放在那里不舍得看，非得等大便的时候才看。后来发展到，每次大便时都找那本书，有一次找不到，只好拿另一本，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开始看另一本，我好像很少看完一本。
怪癖二：装老大。
我真不知道自己什么学会了这个毛病，每次别人问我多大的时候，我都会看看对方的年龄，如果感觉对方十岁，我就说，我今年十二岁。如果对方四十岁，我就说四十二岁。
总之，我自从大学毕业以后，不喜欢叫别人老师，不喜欢叫别人大哥。
我后来有一天看武侠剧，想明白了，我大概想当一黑社会老大吧。
怪癖三：收藏。
我收藏一切东西，我收藏报纸杂志的创刊号、停刊号、改刊号；收藏邮票、门票、粮票、钞票，甚至别人嫖娼用的发票（特别声明，本人不找妓女）；收藏旧书、旧报、旧连环画、旧电话机、旧照片、旧式家居。我甚至有一天回到家里，对母亲说：“你的这个织布机一定不能卖了，我现在已经收藏了。”
怪癖四：裸睡。
这样做的好外是，半夜起床的时候，可以直接尿尿。
怪癖五：吹牛。
老是跟别人说你的乳房怎么样，噢，没有我见过的那个女人的大。
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吹牛。
其实。我的怪癖还有很多。
刚上不久我因为懒惰和贫穷的缘故，曾经吃了一个月的方便面，有时候就着四川的榨菜吃，有时候就切两根火腿肠煮一下。吃到最一包的时候，我终于在煮完以就吐了。
从那以后，我不能再看到方便面，一看到就反胃，有一次坐火车，对面的两个年轻人一直在吃方便面，我就只好站起来给旁边的一个没有座位的女孩让座，就那样，我勾引了一个女孩。
后来，坐火车我经常给别人让座，和同事一起也是这样。
他们经常奇怪我为什么不坐在座位上，我说，我看风景。我因此被他们视为奇怪的人。
我有一阵子特别喜欢睡前听着歌睡觉。
一个人租住在郑州燕庄的都市村庄里，我的隔壁住着一个小姐，她经常领着不同的男人在他的房间里制造出不同的音乐。
于是，我养成了听音乐的习惯，刚开始听刘德华的歌，后来听温兆伦的歌，再后来听王菲的歌。
有时候，没有王菲的歌曲睡不着觉。开始满大街地搜王菲的专辑，CD。
我的一个女同事也喜欢王菲，她好奇地问我，你一个男人家喜欢王菲的歌干什么，又不能唱。
我说，睡觉啊。
她为此想了好多天，也没有懂我的意思，后来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问我，你是不是听着王菲的歌可以手淫。
我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而她却以为自己猜中了，到处传播我的这一怪癖。
更不幸的是，人们都乐意相信这些事情。很快的，这位女同事在一次竞争的机会把应该是我的那个主持人名额抢了去。
让我悲伤了好久，让我知道有些女人是温暖的，有的女人却是恶毒的。
喝醉酒的人把车撞到了路边的树上，他趴在车上睡着了。
一个孩子在和另一个孩子说话，突然被后面的自行车撞到。
我和朱卫看着那一个又一个回家的人们，突然感觉到无奈。
朱卫向西走，我要向东去。
吃过饭以后，我们的人生就有了不同的方向。
我喜欢步行走上一阵子路，到前面的一站坐公交车。我赶上了那两个刚才被撞到的孩子。
我喜欢听他们说话。
一个说，李小莉的爸爸吃的可胖了。
另一个说，那是他叔叔吧，我听说李小莉没有爸爸。
一个说，李小莉用的是沙宣的洗发水，我闻出来了，和我妈用的一样的味道。
另一个说，李小莉的书包里放了好多大白兔奶糖，她不是属兔子的啊。
一个说，那她还说她的牙膏用的是乐百氏的呢，你听过这个牌子的没有。
另一个说，李小莉回答问题的时候她的圆珠笔掉在地上了。
一个说，我也看到了呢。
另一个说，你还记得谁给捡起来吗。
一个说，不记得了。
另一个说，她自己捡的。
一个说，其实我想给她捡的。
另一个说，我也想给她捡的。
一个说，班里面好几个男生都想给她捡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张小峰没有捡，李胖没有捡，丁丁没有捡，连天天跟着李小莉后面的糖果也没有给她捡。
另一个说，是啊，大家都喜欢她，于是她很选择。
两个孩子就那样一句一句给我讲述了一个好玩的人生寓言。
我想起自己的童年，我坐在一个长辫子女孩的身后，看着她，心里想，她的东西如果掉了该有多好，我给她捡起来。可是她的东西从不掉在地上。直到我们班长坐到她后面，她的东西才经常掉下来。
我看着她微笑着对班长说她家的羊很白很白，感觉很无奈。
我打电话给吴翠芝，手机一直没有人接。我刚坐上了公交车，手机就响了。
是吴翠芝的号码，我不太喜欢在公交车上讲话，那样像在公布自己的隐私。
她说，她现在很不开心。
我问为什么。
她说，一个男人来看病，其他男医生都调休了，我只好为她看一下，你知道她哪里有病了吗，是龟头上出了红点点。我看了一眼，谁知他竟然勃起了，很大，你知道吗。
我把手机放到耳朵上，生怕别人也听到她的话，强压住笑，说，你用手摸人家了吧。
她说，要是摸他，那还不射出来。
然后，她又说起一个女医生，看到很多男人的龟头都有了病，回到家里不允许他的男人碰她。还规定她的男人每天要洗好多遍下半身才能碰她。
我说，那买个假的不就行了。
她说，那还要你们男人有什么用。
我说，看呢。这个世界总是需要观众吧。
她说，看完呢。
我说，看完以后，坐公交车回家，或者给一个叫吴翠芝的女人打电话。
她说，噢。
沉默很久，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我要下车了，她又说一句，我还是不开心。
我说，你来吧，我给你当药丸。你吃了我吧。
她说，这还差不多。
就挂了电话。
吴翠芝仿佛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又仿佛找不到那第一句。
她在我的床头边上一直堆那一些拼图。是一些数字。可以拼成一个7，也可以拼成一个6，还可以拼成一个9。我喜欢这三个其他的数字都被我扔掉了。
今天正好是9号，而吴翠芝在网上的小名正好叫阿九。
于是，我就和她一起去拼那个9。
可是，她把我的9的一个部分拿走了，非要放在那的7那里。
我告诉她，那一个直的是我的。
她说，你的一个东西不经常插在我的身体里吗。
我一下被她说愣了。
吴翠芝接到一个电话，匆匆地穿衣服。
我说，你还没有吃我呢。
她说，有另一个男人要吃我。
我以为她说笑话呢，大概是办公室里的男同事又要她换班什么的。
谁知道，她临出门时又说一句，我喜欢你。
她的这句话，让我疑惑了。
她难道真的还有另外的男人，我一下陷入迷惑之中。
我把那的那个7中的一块木板抽出来，放到9里面。
我坐在那里，发呆了一个下午。
窗外面有一个孩子哭了一阵又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