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树节的时候，我正在办公室开会。
接到了吴翠芝的电话。
她说，呼呼的，是吗。
我说，什么呼呼的。
她说，风啊，风很大。
我说，我在开会呢。
她说，我在植树呢。
我说，噢，对了，今天是植树节。
她说，我去年看了一本书，书上说，一个女人的一生一定要做三件事情。第一件呢，是种一棵树，第二件是生一个孩子，第三件是出一书。
我说，所以你就先挑一个容易的做做。
她说，是啊，要不然怎么办。
我说，三件事都可以不做。
她说，那做什么。
我说，吃素，念经，信佛呀。
她说，骗我吧，你是不是接下来要说到黄瓜了。
我哈哈笑了。这个聪明的女人，简直是个哲学家。
然后，她又说，你听，你听，呼呼的。
我知道她应该在山上，有些兴奋。
就说，人在高处的时候容易产生理想。
她说，是啊，我现在就有很多理想。
我说，很多理想。
她说，是啊，我现在想做一个画家，我决定了，以后，我画画都画成绿颜色的画，树是绿的，人是绿的，思想是绿的，灯光是绿的，苹果是绿的，香蕉是绿的。
我打断了她，说，树是绿的可以，苹果是绿的也可以，人也戴个绿帽子吗。
她说，你这个坏蛋，我正经地说理想呢。
我说，那好吧，你继续做梦吧，我要开会了。
回到座位上，我就问他们几个人。
你们有理想吗。
他们一致地摇摇头。
我就改口说，不说理想这个空泛的话题吧，我们说个近期的目标好了，要求是生活上的目标。
麻将男程东说：近期的目标就是换辆车，当然，是换辆二手车。
他这个人除了打麻将之外，连女色都不好，他用二手手机，住二手房子，用二手的家电，连交的女朋友也是二手的女人，所以，买一辆二手车，一点也不出人意料，所以，我们一致同意他这么干。
花朵女鲁北说：我的目标是出一本书，就写我是如何暗恋一个男人的。
鲁北是我们部门里的才女，写诗，听说比我写得好，所以，她的话引起大家的讨论，我们一致建议她要用卫生纸印刷，这让她很是生气。
扑克男张强说：我的目标最近是印刷几副女人裸体的扑克牌，专门和一些正经女人玩，看看她们会说什么。
于是，几个女孩子纷纷骂张强：流氓。
香水女李若说，我一直在看杂志，我发现，国内还没有一本杂志的名字叫做《香水》，我的目标就是有一天，我用我的名字注册一个香水品牌，然后办一本个人杂志叫做《若＠香水》。
所有的人都给她鼓掌，然后用一个鄙视的动作说，自恋去吧你。
正经男马舒说，我的目标是换一幅眼镜。马舒刚说完，传统女冯如意就说，我的目标是想吃香辣蟹。
摄像男胡三刀和编辑女杨一美把本来已经准备好的很多内容都不说了，一致地看着我说，我们都想吃香辣蟹。
于是那天中午，我请客，替大家完成了一个理想。
午休的时候，我的门总是关着的。
我不上锁，所以，一会儿就来一个人。
一会儿就又来一个人。
大概是张强，他坐在我那里翻书，翻一会儿，看看我，想说话。但看我正在眯着眼睛，就忍住，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香水味儿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李若坐在了我的书柜前。
我闭着眼睛，就这样用耳朵和鼻子辨别着来来往往的人，就睡着了。
我醒的时候，发现，几个人坐在我的办公室里开会。
李若说，陶主任，你说梦话。
我的眼睛有些涩，不想回答，睁开眼睛，看着他们几个，那图像慢慢清晰，像一部电影的开头。
李若又说，你做梦说自己的理想，我们笑死了，又敢敢笑出声来，怕把你精彩的台词打扰了。
我有些不信，问他们，我说什么。
只见李若忽然站起来，模仿一个戏剧演员那样抒情地说：
高了，高了，再低一点，再低一点，左边。对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是谁啊，是李若吗。难道我和她结婚了。
哈哈哈哈，其他几个人都笑了，我依旧睡眼朦胧的。
我不相信他们几个的话，他们经常用这一招欺负摄像胡三刀，我看了看他们，说，表演完了吗，散会。
一下午我都在那里想我的理想。
我一开始的理想是想成为一个电影放映员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着喜欢上当木匠了。
只是有一次我用斧子砍到了自己的手，不又改变了主意。
我决定做一个警察是在十岁左右的时候，因为，邻居家的孩子穿了一身仿制的警察衣服就可以指挥那几个很有力气的孩子了。
我看武侠小说以后就喜欢上了孤独，我经常一个人躺在麦田里看着云彩发呆，盼望着有一天，我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把我带走。
后来，我喜欢上一个女生，那个女孩子却喜欢和我们的班主任说话，于是，我的理想马上变成了老师。
我经常做梦梦到我成了老师，而那个学生正好还没有毕业。
我真傻，天底下哪有这种事情。
我在那里发呆了一下午，电话一个也没有想。
仿佛，全世界都知道，我下午要发呆，不来打扰我。
我出门才知道，整层楼里的电话线都断了，正在抢修呢，而我的手机又关了。
我的手机一打开就传来鸟叫声。
是短信的声音。
果然是吴翠芝的号码，她在短信里说，她的理想又变了。她想成为一个种葡萄的人，她说，那葡萄一点一点长大，然后有了心事，然后脸色羞涩，简直就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呢。
我回复她两个字：收到。
和文化报的振东联系。
问他在哪里，他说，在洗脚呢。
我以为他在家里，就说，你帮我查一个的电话吧。
他说，我在洗脚，衣服都脱了，不方便查。
我说，那就让嫂子帮我查一下，你告诉我吗。
他说，我不在家里，在一个足疗店。
这个时候我才听明白，原来，洗脚与洗脚不同。
我就自己也打了一盆热水，坐在卫生间里洗脚，一边拿一本旧杂志看。
看到一个人写了一篇洗脚与谈恋爱的文字，很好玩。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谈恋爱和洗脚差不多，一定要温度适中，不能太热了，为烫伤人的。
文字虽然有点道理，却也只是为了赚取稿酬强迫自己联想丰富的。
如果这样说来，恋爱不但与洗脚水的温度有关，还与香水的味道，过马路的时候男人应该站的位置，皮鞋上灰尘的颗粒数量，甚至恋爱与领带的颜色也有着强烈的关系。
我坐在那里把洗脚水弄凉了，杂志扔在了凳子上。
我洗脚的时候，总会有奇思怪想涌出来。所以，我决定弄一盆热水泡着脚想一个广告创意。
我一边上网看一些新闻，一边也登陆了我的QQ。
不知道是哪个人把我拉到了一个黑夜俱乐部的群里。
好多人在那里公开调情。
宋兵甲：我为你工作好不好。
色女乙：工什么作？
宋兵甲：用手揉你的乳房啊，听说这样丰乳效果最好，而且也解决了我的失业问题。
色女乙：还解决你什么问题呢？
宋兵甲：那要进一步发展的话，还可以解决我物产丰富的问题。
…………
金兵甲：我的鸡鸡很大啊。
良家女子：有多大。
金兵甲：据说从银河系看地球，惟一能看得见的就是我的小JJ了……
良家女子：这么说你趴着睡就强奸了地球，躺着睡那不就强奸了整个宇宙！
金兵甲：哈哈哈，你这么有趣，给大爷唱个小曲如何。
良家女子：靠，有没有搞错，本姑娘从来卖身不卖艺的
金兵甲：这么说，我们马上开始一段不卖艺的活动吧，我都一周没有活动过了。
良家女子：一个男人如果三天不做爱那就是处男，我才不喜欢和处男玩呢！
我看着这聊天室精彩绝伦的对话，心里一个劲儿地佩服。
我说，这些人，哪个到我们电视台当编剧都是一把好手，怪不得有的人放着电视不看去上网呢。
原来有这么精彩的台词啊。
我心血来潮，在新浪网注册了一个博客，名字叫做洗脚博客。
刚发完一篇自我介绍，就有人进来评论。
说，难道是嫖妓日记吗。
我回复说不是，是一些胡思乱想，但多数情况下都是在洗脚的时候想的。
那个评论人又回复说，鲁迅先生当年日记里最著名的事情就是把做爱说成洗脚，我还以为你很独特，在效仿他老人家。
我回复说，洗脚本来还是耶酥的礼仪呢。
看来，关于洗脚，有很多种理解的方向。
我和部门里的程东、张强一起去离得很近的一家综合洗浴中心去洗脚。
竟然有门票，三十六块。
当然是我请客，他们两个笑嘻嘻地说我可以报销。
搓背工人技术的确好，但价格也太贵了，要十八块。
然后上二楼洗脚。
挑选合适的小姐，那沙发是可以深躺的，而且每个沙发的一侧都挂了一个液晶电视，可以看电视。
我就一直在那里看电视，一个台一个台地换，广告无非都是那几个熟悉的人，从一部电视剧里走出来，说，现在，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
程东和那个洗脚的小姐一直说韩剧里的主人公，一直说个不停，他一直在装单纯，仿佛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说的话都充满了诗意，完全不见了那股先奸后杀的流氓劲儿。
张强也在和那个洗脚的女孩说女孩的工资，然后开始赞美女孩的鼻子漂亮。
那女孩笑得乐开了花。
给我洗脚的女孩在三个人算是长相一般的，她性格也内向，一直在低着头给我认真地按摩。
我问一句，你们这工作累不累。
她笑笑说，不累。
我又问一句，你们自己洗脚时认真吗。
她说，不认真。
是啊，这和卖菜的一样，卖西瓜的人不一定吃西瓜。
文化报的振东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做什么。
我说，洗脚呢。
他说，你帮我查一个号码，上次一起吃饭的老贺，他不是搞一个什么光盘吗，我帮老家的一个朋友问一下。
我说，我在洗脚，衣服都脱了，不方便查。
他一下明白了，说，你在足疗店是吧。
我说，是啊，洗脚是一种传染病，呵，这不是，我受你的传染。
他说，我有时候在洗脚的时候写东西啊，我发现，洗脚时写出来的文字不一样。
我说，是啊，因此，鲁迅先生写日记的时候才不时地注明，洗脚一次。有人考证说，鲁迅先生的好多文章都是在洗脚以后写出来的呢。
振东一边说是，一边往卫生间里去，说，我挂了，我倒一盆水，洗洗。
我说那好，你细细地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