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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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笨拙 (1)

我写博客,用笨拙的精神写。

《笨拙》。

思想如果被扔到玉米地里,是不是还不如一泡尿管用。

我看着茄子被切成一片一片的样子,然后被放到油锅里煎了又煎,就想,前天的那个茄子,是被切成碎条以后直接炒了,它没有获得这个待遇,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我的电扇每一次被关了之后,仍然会跑动一阵子。我的门被关了之后就不再动弹了。他们性格不同。

拉屎是一个经济学事件。如果谁能让全世界的人同时拉屎的话。

悲伤是因为,我每打开一个抽屉都没有美好的回忆。

把一块玻璃摔碎以后,才知道,一件东西可以变成无数个。

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常常想起一本书的名字,一个故事的走向,一条路的曲折程度,一些眼泪的存放位置,一些悲伤的产生过程,一些快乐的持久程度,一些乳房的甜美滋味,一些舞蹈的美妙感觉。

可是,我经常坐在公交车上,或者马桶上,所以,我想的东西很无聊。

以前我难过的时候,从来都是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写诗。

或者找一本杂志反复地看,或者给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写信。也有可能会到外面走走,坐在能看到很多人的地方发呆。

现在我浮躁了,难过的时候,就会对那个不讨厌的女人说,我想要你。

我喜欢用那种崭新的钱做书签。

如果两页码上有些字在一起谈恋爱的话,我用钱搁开了他们,也算是一种金钱补偿。

把一块石头扔到水里。把电影票扔到垃圾筒里。把一个网页的窗口关上。把一本书合上。

这些,像一个句号一样,代表着,一小段情节的结束。

我在家里洗澡,胡三刀打电话说车子已经放回台里的停车场了。我应了两声,说正在洗澡。

胡三刀说,噢,怪不得打你手机不接,以为你正在做一些秘密的事情。

胡三刀比我年龄大,但因为我是他的领导,平时在一起的时候倒是很尊敬我。我从广告部离开后,他没有了工作上的压力,和我就随便了。他为人很仗义,爱交朋友,这倒是我所喜欢的。但是,他有个滥交朋友的毛病,认识一面的人也敢往家里带,有一个从监狱里出来的,跑到他家里,装醉酒,趁着睡在他家里的时间把他的一台摄像机和一些值钱的东西当作羊牵了去。台里的机器可不是家用的,他赔得差点就卖房子了。可是,事后,他一点也不改。

我后来才知道他有这个毛病的,因为自从他借了我的车子以后,几乎一周要用一次。

这一次用车子竟然是给一个刚认识的交通警察往老家送大米。

我真的服了他。

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拿起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的短信,竟然是胡三刀发给我的:“父亲带儿子去洗澡,地很滑,儿子将要滑倒时一把抓住父亲的生殖器才没倒下!父亲骂道:他妈的!幸亏和我一起来的,要和你妈来,非得摔死你!?”

我看得哈哈笑,这个胡三刀。

我对他的态度一下就变了。以前只知道他挺豪放的,还滥交朋友,想不到,这个家伙,还很情色。

我找到家里一套沈从文家书看,看到虎雏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笑了。心里想,沈从文真是个趣人儿,写得小说,人物喜欢了就用作儿子的名字。最趣味的,沈从文有些文弱,而给自己的儿子起的名字,大儿子叫做沈龙朱,二儿子叫做沈虎雏。这多少有些威猛。他先是和这两个名字有了感情,然后又让自己的儿子叫这两个名字。这相当于种植,他先把自己的儿子种植在了自己的文字中,然后又让这两个人走进自己的生活中,成为自己的儿子的样子。可见沈从文的可爱。

金心异的一个本子放在桌子上,宋兵乙在那里大声地朗诵。

《七日恋爱手册》,《害羞》,《一首诗歌的大致意思》,《十八刀》,《三分之一》,《尿尿时的思想地图》,《那么蓝》,《成人笑话》,《请在吃苹果的时候想念我》,《VIP》,《偷情》,《良友》,《请在一个避孕套面前保持沉默》,《两个人为什么会睡在一起》,《杀杀人,跳跳舞》,《我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家》,《桃花面》,《做爱》,《啤酒》,《乳房》。

我问宋兵乙在那里发什么神经。

李若说,是金心异的日记本,不写内容,只写标题。他就差把红楼梦三国演义什么的都写上了。

我跟着卫星频道的一个剧组去守广场拍花絮。也就是拍资料。

因为这些资料我们“城市语文”栏目组也有用处,所以,卫星频道的总监就托付给了我。

在一个家具商场拍摄的时候,我饿了。我想念一种圆圆的烧饼。

我正在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商量一件衣架的价格。我通常先让她说一个价格出来,然后就会出很低的价格,其实我的目的只是问问价格,她说完以后,我就饿了。

恩。我甚至感觉有些热,我看到一个在公众场合专用的大号电风扇在远处,我看到有一个赤裸着上衣的男子,我很羡慕他。那个买沙发的人表情甜蜜地对着电话说话,他们不知道,我现在,有些饿。

饥饿的时候,我的手伸出来会颤抖。那大概是一种肌肉的抒情吧。我感觉到大量的气味都在眼前飘扬,那是蔬菜或者水果,是乳房或者肉体。

我在和她们说话吗。我感觉我说的话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另一部分差不多摘自别处。我甚至担心,我突然把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某些句子说出来,让卖家具的那个女人莫名其妙。

我其实开车出来的时候也想买东西吃的,我特地路过了电视台附近的那个菜市场。我下车去找那个卖烧饼的人。我以前见过那里有人杀鸡和鱼,鸡子会在死前大叫,而鱼不会,鱼只会张着嘴。

我在那个菜市场遇到了两个牵着狗说话的时髦女孩子,她们大概刚刚讨论到男人的胡子,于是,我走过去的时候,她们两个一直盯着我的胡子看。

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两天没有刮胡子,样子相当狼狈,差不多像失恋,也或者像是一个银行抢劫犯,把钱弄到屋子里不敢出门。总之,她们那样看着我,让我感觉到,我不能在她们的面前买一个烧饼什么的,我是那么可笑或者虚荣啊,我离开了那个菜市场。

于是,我得到了惩罚。我很饿。我没有力气了。

我给一辆汽车让路,给一个抱孩子过马路的大妈让路,我在马路的一边四处张望着可以买吃的东西。可是,摄制组不停地给我打电话,问我取景的情况,我只好,我饿了,等我一会儿。

我路过六家饭馆,多数关门,仿佛他们知道我饿了,故意把门关上。

我只好找到了一家“蜜之坊”蛋糕房,我走到那里,对那个女孩说,我饿了,哪种蛋糕好吃。那个女孩给我拿了一份上面放了好多东西的蛋糕说,这个有肉松,你吃吧。那个蛋糕有些贵,四块五毛钱一个,我吃了一个,连四分之一饱的感觉都没有。

回到片场,我快速地指挥他们取景,一二三四五,我取了五个主题,然后结束任务。

我终于还是活着躺到了我的沙发上。我吃了三个桃子,半块饼,两根麻花,半袋盐水花生,还喝了一杯露露。我又翻了翻冰箱,发现,没有能吃的东西了。这个时候,我真的希望有人打我的电话,对我说,我饿了。

回到老家,我才知道,我是一个地道的乡下人。

整个剧组闷得慌,把车开到了我的乡下老家。于是,我又找到了童年的那个我。

我喜欢到屋后面的大坑边上看看,和邻居辛勤哥说两句话。

院子里种四棵柿子树,还小,也像我的童年。种的一棵梨树只接了一个梨子。哥哥摘了下来,用水果刀削好了,想让大家都吃一口,但又说,梨不能分,就先让我咬了一口。然后又给家里其他人吃,这种情形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我哥大我三岁,我们友谊很好,像朋友一样相互关心。

哥哥的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跑,我叫她们的名字,让她们两个一人拿一个蒲扇给我扇,于是,两个孩子就一前一后在那里给我扇风,很舒服。

我们家的院子很大,东西有七间房子大小,南北长有五间房子大小。父亲说有一亩多地呢,父亲每次说过以后都会说,要是放在郑州就值钱了。

院子里有丝瓜,冬瓜,南瓜数棵,有一个冬瓜很大,我拍了照片。

母亲说,这些冬瓜丝瓜和南瓜都是自己长出来的,没有种。院子种了黄瓜,豆角和辣椒,还有荆芥,好像还有大片的空心菜。

我就看着几棵爬在墙上的丝瓜想,一定是一粒有想法的种子,被风吹到地上,或者被邻居家的猫叨到那里。也或者前院的孩子吃了黄瓜后在我家里拉了一泡屎。

母亲在村南头接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就又在那里接了。

因为,我好久没有回家了,她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