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婕并不舍得与杨逸明的分离,但是她的理智告诉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她故作冷漠地与杨逸明告别。
当林婕跟着李泽亚离开公安局的时候,她不断地在回忆自己和姜璐相交的过往。
姜璐一向喜欢晒照,而且会上传到云盘存储,那么这个摄像的内容对她如此重要,她会只存在SD卡里吗,会不会再其他地方也有存储?
林婕想到了姜璐生平,她的父母再她很小时候就离异了,她是跟着母亲长大,与姚华婚后也经常接母亲来家里住,现在姚华和姜璐都已经死了,唯一可能知道线索的就只有姜璐的母亲了。
尽管姚华死后,姜璐母亲就将自己视若仇敌,现在姜璐也死了,她看到自己说不定恨不得噬咬自己血肉,可是为了洗刷杨逸明的冤屈,就受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婕当即驱车去了姜璐家中,姜璐母亲果然坐在房间里,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个她老人枯瘦的身体,显出靡败的气息。
“阿姨——”
姜璐母亲开了门,看到林婕,先是神情悲伤,目光涣散,蓦然却怒目圆睁,伸出鸡爪一般的手指,似要掐住林婕的脖子将她扼死,但随即眼中又流露出绝望的神色,嚎啕大哭,捶胸顿足。
“老天啊!你有没有长眼啊,我的女儿女婿都被这个女人杀了,她竟然还逍遥法外啊——”
林婕不理她的哭天喊地,只是趁机闪身进屋,在姜璐母亲的啼哭引起围观之前,关上了门。
姜璐母亲听到关门声,一下跳了起来,颤巍巍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谋财害命,杀了我女儿女婿,还想杀我这个老婆子灭口?”
“阿姨,”林婕抬高了声音,强行打断了她的尖啼,“姚华真的是失足自己摔下去的,我也没有杀害姜璐!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家,杀害姜璐的另有其人,你也不想姜璐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吧?”
姜璐母亲楞了一下,随即又是啼哭,“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骗下我老婆子吗?明明是你——”
林婕见姜璐母亲又哭又闹,没完没了,不由焦躁,随即就又说道:“阿姨,我知道姜璐是你女儿,是你一个人拉扯她长大,姜璐这么优秀,你在她身上花了太多心血,她就这么死了,她生前也和我说过,姚华的很多财产都是在他父母和前妻名下的,她根本没留下什么财产可以给您。
我和姜璐是朋友,我绝对不会看着她母亲孤零零地无人赡养的,这里是五百万,算是我作为她朋友的心意。”林婕说着拿出怀里早已准备好的支票递给姜璐母亲,姜璐母亲看着上面的数字,一下傻了眼,就连哭也忘记了。
林婕见姜璐母亲总算安静下来了,就趁机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林婕望着她,言辞恳切地说道:“阿姨,姜璐出事的时候我真的在家里,是有监控可以证明的,警察也是因为这样让我出来的,而且警察也已经证明我有一个同事昨晚是来过这里的。
她以前是姚华的情人,姜璐也知道他们的关系,曾经在书房装摄像头拍过他们关系,就是准备万一和姚华离婚跟他谈分隔财产用的。”
姜璐母亲一下崩溃了,嘶哑着嗓子说道:“姚华这个杀千刀的,他是对小璐不好啊,小璐和我说过,别看表面上他对她宠得很,什么名贵东西都卖给她,可是一谈到房子什么就翻脸了。
这些年他的房子钱啊什么都不让小璐经手的,而且他还在外面玩女人,小璐可是跟我哭过的啊。”
林婕并没有耐性听姜璐母亲说这些,正想打断她切入正题,姜璐母亲却又哭道:“都是我不好啊,我年轻时候太倔,因为她爸爸犯了次错,就跟他离了婚带着小璐在外面过。
我以前是家庭妇女,后来也只能靠做钟点工、给人当保姆、月嫂赚钱,小璐就因为小时候过得太苦了,才会很小就找男朋友,让他们给她花钱。”
林婕一怔,她以前不曾完全了解姜璐的身世,现在听姜璐妈妈说起,这才多少有些了解她这么虚荣、习惯找已婚男人为她刷卡的原因。
她自小贫穷,最能依靠的就是她的美貌,没有什么比找个富有的男人为她花钱更快捷的路径了。
“阿姨,你放心吧,姜璐虽然走了,可是以后我会把您当母亲对待的。”林婕虚言安慰,再继续争取她的信任。
“小婕,你一直就比小璐强,你懂得靠自己,可是小璐就不行。”
林婕当然不是来和姜璐母亲谈心的,她的时间紧迫,眼见得铺垫得差不多了,当即试探着问道:“阿姨,姜璐出事的时候到底什么情形,您知道吗?”
姜璐母亲苍老的面上现出迷茫,回忆了半晌说道:“那晚小璐和我说,准备把姚华和小青的东西收拾好,第二天让她妈妈把这些东西都带走,她说过了这阵子把这房子卖了。
她还说过了那晚她就会有一笔钱了,就和我离开江城,爱去哪儿去哪儿。”
林婕暗自想着:林婕说的这笔钱应该就是逸明的封口费了,还有敲诈莫妮卡的这笔钱,可是现在莫妮卡也证明不是凶手,那谁还会有嫌疑呢?
姜璐母亲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可是我第二天等到的却是小璐的死讯啊!怎么会这样,是谁那么狠心啊?”
林婕说道:“根据警察调查,莫妮卡是那晚最后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小璐和她约定了,她把她和姚华偷情的视频卖给她,她给小璐一笔钱,但是之后交易没有进行,那个SD卡在我同事家找到了,应该就是她跟小璐没谈妥,把她给推了下去。”
“她、她是谁?我要她一命偿一命!”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婕叹了口气,“可是阿姨,现在这个SD卡被损害了,警察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指证她,我在想小璐最信任的人就是您,她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您了?或者是卡,或者是数字密码什么的?”
姜璐妈妈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林婕年少时就识得姜璐妈妈,知道她颇为势力,姜璐之所以会变成一路靠男人满足病态的虚荣心,也和这个妈妈不无关系,她一看这个眼神登时明白。
姜璐妈妈如果不是看在五百万元支票面子上未必会和自己说这么多,现在更可能怀疑自己是在故意扯谎骗她拿出物证来,她当即说道:“如果您觉得不方便交给我,交给警方也是一样,我只是希望您不要让凶手逍遥法外!”
姜璐妈妈也是现实得过了头的人,在为女儿悲伤的同时却也懂得为自己后半生谋划。
她现在已经没了依靠,在意识到林婕是她还可以依靠的“大人物”后,自然不愿意得罪了这位金主,当下起身,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纸条来,说道:“小璐确实交给我这张纸条,说上面是她一些重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刚好你来了,要么你也来看看?”
林婕翻开纸条来看,果然看到了类似于社交账号和登陆密码的记载,她不及细想,立即拿起手机下载了姜璐常用的社交软件,尝试了纸条上的密码,果然显示登陆成功!
林婕精神一震,快速切入她的私密不可对外见内容,果然看到了好几段视频,除了姚华和莫妮卡数段不可描述的视频,还有段视频,却是记录了姚华死前的一幕:
那晚林婕去找姚华,原本是想和以前一样,通过金钱的贿赂让他向证监会承认是券商的过错,却没想到姚华的态度异常强硬,完全没有商量余地地拒绝了自己的提议。
林婕也不由被激怒,说道:“当初将基建这部分剥离是你的主意,你说这一块成本太高使得报表难看,不利于IPO过审,这会儿怎么成了我们刻意隐瞒,数据造假了?”
“你们风迅要死是你们的事,不要撘上我!”姚华气败坏急地回应。
“你这样过河拆桥,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婕说完这句话,姚华的脸色变得灰白,大颗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如今想来,那完全就是一个溺水了的人的样子。
她登时有些懊恼,原本是想通过他来挽救风迅,可是如今却将他惹恼,万一他再抖落出更多秘密来,那么风迅这一关怕是更难过了!
林婕迈上一步,是想说些话来缓和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可是姚华却退了几步,他们家本就是落地窗,当天并没有关窗,窗外的风席卷而来,乌云盖面,那该是暴风雨来的一幕,而他的身子蓦然后仰,竟然就从落地窗摔了下去,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跑上前,想去拉姚华一把。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触到姚华,背后就响起了姜璐的尖叫声,她回过头,看到了姜璐惊骇的面容。·
林婕当时也有一瞬间的脑子空白,她原本是来找姚华来处理有关风迅被调查的事,却完全不曾想惹上了一条人命,但她迅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立即奔向姜璐,疾声厉色地说道:“你看到了,刚刚是姚华自己摔下去的!这是一桩意外!立刻打电话给120!”
“这是十二楼!打什么120!他掉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着!”
“姜璐,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要你接受这是一桩意外,我可以给你以后的补偿!”
林婕走到窗前,勉强往下看了一眼,隐隐看到姚华血肉模糊的样子,饶是她见惯了风浪,但到底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生死场面,仍不由有些心惊胆战,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拉了姜璐的手,说道:“走,我们下去——”
姜璐却死活也不肯也下楼 ,她奋力甩开了林婕的手,抱住了书房的门只是瑟瑟发抖。
那晚在120到达前那一个小时,林婕就只能陪着姜璐在客厅里,不断地安慰着她,在她断断续续的哭泣中,而林婕逐渐冷静下来。
当终于有人来敲他们家门时,林婕站起了身,声音也变得格外冷静,“走吧!”
姜璐原本是蜷着坐在沙发上的,听到林婕这么说,就猛一扎子跳了起来,姜璐的头发凌乱,眼睛因着哭泣熬得生红,连林婕也惊讶,就在这么短短几十分钟里,姜璐竟如同老了好几岁,在粉底都被眼泪冲刷后,她原本保养得宜的面容一下子皱纹横生,并且夹杂了无比的悲伤和愤怒。
林婕不由感到了内疚,眼神也带着怜悯。
“林婕,原来我嫁了姚华,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你来了,一切都都变了——姚华死了,你要我怎么办?” 姜璐揪着她的衣衫,眼睛血红,表情狰狞。
林婕甩开了姜璐,她轻掸衣衫上的褶皱,如同在挥散黏在自己身上的虫子。姜璐在她背后的嘶吼,如同困兽。
这一切,似乎是巧合,也似乎是人生的一个圈,当她站在姜璐面前时,一切都似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