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认为事情会像君野所以为的那样,皓扬在知道真相后会将对童折的思念化为对君野的恨意,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变回那个沉稳内敛让她沉迷于他的成熟男人气息中的连皓扬。
她反而怕皓扬知道真相后反过来,难以接受真相的残忍而一蹶不振越陷越深。那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太太,你可以下车了。”计程车司机突然冒出的声音将许凉西神游的心志拉回。
“哦,好。”她点头付了车钱然后下车。等计程车扬长而去她拎着包转身朝家门口走去时才蓦地记起,她不但没做产检,而且连预计要买的食材也忘记去买。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晚上出门不安全,更何况,几个小时不在家她很担心皓扬。
打开房门,一屋子的黑让她不敢乱走动,只能摸索到开关开了灯在玄关处换了鞋后她才走进去。
随手把包扔在沙发上后她下意识的瞟向通往二楼卧室的方向。尽管明知道他不会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却还是忍不住闪过这样的念头。
站在他卧室的房门口,深吸气平息内心的不安,很努力的想让自己开心起来好感染他。却在推门进入之际被一阵嘈杂的声响惊了一下。
“皓扬?你在做什么?”一进门便见连皓扬发狂般的四下打开抽屉寻找着什么,地上到处是他随手扔出来的杂物。
连皓扬恍若未闻,仍自顾自的继续翻箱倒柜,神情恐慌而愤怒。直到把房间所有抽屉包括床垫下都被他翻遍也没找到他要的东西后,他才颓然的坐在床上,那表情像是丢失了最贵重的宝贝一样失落和绝望。
“皓扬,你在找什么?”她走过去,心疼的捧住他满是胡茬的下颌,柔声道,“你告诉我,我帮你找。”
“找不到,根本就没有怎么可能找得到?”黯淡无光泽的眼眸垂下,他将头埋在双掌中,麻木的心在苏醒后教他疼得不能自己。
“你说说看我能不能找到。”她环住他的肩安慰着,“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
“真的吗?”连皓扬迅速抬眼,眼瞳闪过一丝亮色。“我要找童折的照片。”
“嗄?”许凉西呆住。随即明白他为什么会说根本就没有怎么可能会找得到。确实,她从来就没见过童折的照片,上次去游乐园没照,后来想要照全家福时单彤又突然出现了。没想到一耽搁竟然……
“找不到对不对?”连皓扬失望的收回视线,泛白的唇边勾起一丝略显诡异的笑。“……我对不起童折。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照全家福,也从来没有回过家感受过家的温暖……每个人都说我爱他疼他,可我却无法让他继续活下去,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我不配做一个父亲!”虚弱平淡的语调突地转高拔尖,夹杂着浓烈如焰火狂燃的愤怒近乎歇斯底里的宣泄!
他的自责让许凉西心痛难当,本以为在医院就已经流干的眼泪倾刻狂泻。
她知道这些天他很努力的在控制蕴藏在心底的情绪,不让它濒临崩溃而无法收拾。可越是这样,体内燥动不安的悲伤便越急迫的四处钻空寻找出口。
“不是的,皓扬,你是最好的父亲!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她抱紧他,好恨自己竟然词穷到找不到安慰他的词语。
“我如果是最好的父亲那为什么童折要离开我?一定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
“不对不对!你不要这样……”被他突然爆发的悲伤刺痛,许凉西只能无措的亲吻着他的额头他的眼,飞溅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融入他的泪中一同落下。“童折说爱爹地也爱妈咪,你为他已经做了太多寻常父亲不能做到的。甚至在得知他生下来就染病以后,不但没抛弃他反而给了他最伟大的父爱,为他付出了所有倾尽一切挽留他脆弱的生命。”
“可他到最后还是离开了。”
“你已经尽力了。不要责怪自己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童折的病情特殊,天棱说原本以为他熬不过五天,但在你无私的父爱努力下他顽强的活到了现在,这已经是奇迹了!没有人会认为你是个不称职的父亲。”谁都没有资格这么说。
“你不懂。”连皓扬摇着头,眸底染上的寒意似千年寒冰,“如果我可以再对他好一些就应该时刻守在他身边陪着他,这样单彤他们就不会有机会接近童折,童折也不会——”
“够了!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硬是想用过错把自己束缚住。我求你为了我和女儿放过自己行吗?”无法忍受他的痛苦在找到出口后像崩堤的河流来势凶猛的像是无法停歇。许凉西突地一改往日的好言相劝,转而徉装委屈愤怒的对他爆咆。
“你还记得答应过童折什么吗?他说要爹地妈咪和女儿幸福,而他也很幸福。这样就够了!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通通停止,以后你的心里只能有我和我们的女儿,我不允许你再想着童折!”只要能让他清醒,她不介意自己这一刻真正把传说中可怕的后妈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连皓扬抬眸侧眼睨着她,看她的眼神陌生得不带一丝感情和温度,教她心头泛过一阵冷意。思忖着刚才的话会不会太过分?
“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恨不得童折的生命快点结束。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再一看到他就想起那段令我痛苦不堪的背叛。也可以不用再被他拖累,把我折磨得身心疲惫。”
许凉西心头蓦地一震,无法找到其他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