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是厂里一名老员工,五十多岁,是位老实巴交的好人。他是本地人,家境不是很好,但为了儿子的结婚大业,老俩口省吃俭用,硬是从牙齿缝中省下一大笔钱,在镇上盖了一栋三层半的楼房。房子气势辉宏,就像一栋小别墅。
老李就只有一个儿子,结婚后俩口子就一直在外打工,每年只在岁未回来住住,陪陪老父老母。过完春节就拍拍屁股出门去淘金,留下老李俩口子守着空荡荡的小别墅。
这几年镇子周边区域大开发,相继建起了百多座厂子。厂多了人也多了,相继带动了运输、服务等相关行业。小镇日益繁华,人来人往,俨然成了这方园几百里的金融、服务中心。随着外地来淘金的人越来越多,镇上的房屋出租业也悄然兴起。
老李家的楼房处于镇中心位置,地段好又是新房,来租房的人是络绎不绝。这天来了个年青人租房,说是做毛发生意的,专收大姑娘的长辫子。
老李家空置房多,两人很快达成了协议:房租每月八百元,先预付定金四百,待搬进来后再预付一个月的房租。口头协议谈好后,年青人很爽快地掏出了肆佰大元。
就在这时,年青人来了个电话,是乡里收辫子的人送货来了,年青人向老李问了祥细地址后通报给了对方。
不大一会儿,一位农民模样的中年人坐着摩托,带了几条长辫子“突突”地跑过来。借了老李家的杆称一称,两斤多点,年青人以每斤七百元的价格“哗哗”地把钱数给对方。等送辫子人走后,他立刻掏出电话:
“喂,余总吗?你好,我是小王,我手上有点货,你方便过来下吗?我这是xx镇xx路xx号。”
自称小王的年青人放下电话后,递了根中华烟给老李头,坐在堂屋和老李天南海北吹嘘起来,大谈毛发生意的利润空间。
一个小时后,一位大腹便便老板模样的人,坐着市里出租车过来,以每斤一千二百元的价格拿走了几条辫子。年青人眉飞色舞地晃动手中的钱:
“看看,看看,通个电话就可以净赚一千多块。”
来钱如此容易,老李头心中很是羡慕。年青人并没有立即在老李家住下,而是说回去整些生活用品,三天后再搬过来。临走时,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老李。
第二天老李头倒班,从中班倒到早班。十点多钟的时候,他接到老伴的电话,说是那位送货的人又来了,带了条长辫子。老李头请了个假,骑着他那老掉牙的摩托车抽空赶了回去。
“这小王也真是的,走也不打声招呼,害我白跑一趟,我们来一趟不容易啊。”
送货的人坐在堂屋里牢骚满腹,见老李进门,忙起身问:“老哥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不?”
老李头是热心人,一边招待送货的中年人坐下,一边给小王拔了个电话。
“哟!瞧我这记性。”
小王在电话里说:“我昨天已经和他说好了的,这一忙给忘了。要不大哥您帮帮忙,先帮我收了,我过来就付您钱。”
老李有些迟疑:“这……这……”
小王听他吞吞吐吐,立即在电话里说:“要不这样,我把余总电话告诉你,你帮我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收,但千万不要把电话号码给送货人。”
老李头拔通了余总电话,一个小时后余总坐着出租车过来。一称一斤二两,立即打开公文包付给了中年人八百四十元,等送货人走后又拿出了六百元递给老李说:
“麻烦老哥回头把这钱给小王。”
“这是你收的啊。”老李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收下这笔钱。
“做我们这行关键是要讲个诚信,否则没人帮你收货。这种货无法人工制造,又不好用动物毛发替代,加上货源又太紧俏,我们那个厂因为它都快停产啦。”
余总满脸堆笑地对老李头说:“老哥也可以做做这个生意,我按同样的价格来收,只要有货源,这利润空间还是挺大的。”
一席语说得老李俩口子是砰然心动。
第三天,小王打来电话说家里有点事要晚几天过来。老李呢,下了班没事就开着他那破摩托车四处转悠,看哪有长辫子可收。这货源还确实紧张,转了两天硬是没收到一条。可巧这时老李又接到老伴的电话:“那送货的人又来了,带了好多辫子。”
“多少?”
“三十二斤七两。”
老李赶紧给余总打电话,余总很是激动:“这可解了我燃眉之急,我现在在xx市,最快也要下午六、七点才能赶到你那。老哥,帮帮忙,一定要帮我把货留下,我多加点钱都没关糸。”
和余总的通话刚结束,他老伴又打来电话:“送货的人说没空等,再不来他就到xxx镇去,那里还有一家收毛发的。”
三十二斤七两,净赚一万六千三百五啊!乖乖,转个手就是一万多块,不行,不行,绝不能让他走。老李激动地对老伴说:“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留住,就说我马上到。”
赚的钱虽然多,可下的本钱也不少啊,两万两千八百九十元啊,家里的活期加上伙食费也就一万多点,还差一万多块。但这也难不到老李头,立刻跑到工友那去借。
他这人的人缘挺好,很快东借西凑地凑足了八千多块,最后来找我借二千。他和我是多年的老朋友,关糸非常不错,平常借钱救急时一般都不会过问,给了就是。可这次我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随口问了句:“干什么用?”
老实巴交的老李头就像竹筒倒豆一般哔哩叭啦地把事情头头尾尾说了出来,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当年在大学里我可是选修过心理学的,这些年虽没见过大风大浪,但小风小雨还是经历了不少。
“老李,慢着,慢着,你就没想过他们是在骗你吗?”
老李楞了一下:“不会吧?”
“你仔细想想看,”
我狐疑地分析道:“这有几个很可疑的地方,你有这样的好营生,你会告诉不相干的人吗?”
“不会,那是砸自已饭碗。”老李头毫不犹豫地说。
我点点头说:“余总明知小王住在你家,还让你做同样事,岂不是得罪小王,这与他嘴里所讲的诚信很不相符。”
老李点着头,心里顿时打起了小鼓。
“若预取之,毕先舍之,以小搏大,符合骗子行骗条件。”
我一边敲着桌面一边自言自语地分析:“这时间的节点也太凑巧了,一环扣一环,错一环都不行,完完全全是精心设计好的嘛!”
老李听的是一脸茫然,唉!这也不能怪他,小时家境不好没读到书。但他还是选择相信我,毕竟两万多块钱是他半年的工资:“哪……你说咋办?”
“好办。”
我拿起电话把我两个长得长长大大的徒弟喊来,面授机议一番。然后坐着老李的破摩托车,和他一起先赶了过去。
刚一进门,送货的中年人就立即迎了上来,一双混蚀的眼发出狼一样的亮光:“大哥,钱凑齐了吗?”
老李刚想说话,就被我打断:“哈哈……不急,不急。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功夫,还有两个人没来,钱在他们身上带着。”
过了几分钟,我从门口处看见俩徒弟从路口转了过来,故意跟老李头说:“老李啊,准备点好烟,派出所的小张和小王来啦。”
那中年人一听,心里顿时一紧,又看见我俩徒弟正威风凛凛地大步向这走来。他立刻慌了神,站起身撒腿就跑,俩徒弟在后猛追:“站住!不准跑……”
可人家是专业人士,于逃跑这一项是下过功夫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后生硬是赶不上一个中年人。回去一定要罚他们围着厂区跑上十圈,干什么嘛!长长大大的年轻人竟然抓不住一个猥琐的中年人,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老李头彻底明白了,拍着大腿说:“他娘的,还真是个骗子!差点就上了他的兔毛当。”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对老李道:“再过十五分钟,你给那个小王和余总打电话,我估计是打不通了。”
十五分钟后打过去,果然关了机。
“既然知道是骗子,”
老李还是有点想不通:“直接报警告他们不就得了。”
“你当我是神仙啊,”
我笑着白了老李一眼:“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只能假设,假设懂不懂?如果万一他们不是骗子,报警就有可能把买卖搅黄,那你老李肯定是要怪死我的。”
老李头嘿嘿直笑:“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要是报警了,你那一千块钱和这袋头发还不得上交啊。”
我的一个徒弟指着脚下一袋头发说对老李:“这袋头发大概也值个几百块吧?”
老李笑得嘴都合不拢,几颗大黄牙呲在唇外,实在是很不雅光。他挥着手说:“走,上馆子去。既然有王八羔子孝敬,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