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诺?,我喜欢叫自己NONE,在很多人眼里这是个很奇怪的名字,每个人都大概知道它的意思,却每个人对它都会有自己的解释。我是一个杯控,喜欢搜集各式各样的杯子,好像每个杯子,都是茫茫人海里不期而遇的那些人的一辈子,总有取舍,各有悲喜。
2019年,这一个十年,还有最后20天。
林诺?从兜里数着钢镚,认真的点算給司机,有点点小心,好像小心的要记住他们每一个的样。
“快点,这里不能停车。”司机催促着,然后皱了皱眉,低了下头,越过老花眼镜,看了看眼前这个乘客,这都什么年代了,开一天的车估计都遇不到一个付现金的罢——这一些些的小动作,诺?眼角的余光把它们都打包了。她在心底里,弱弱的轻叹了一声,除了她自己,没有旁的人会发现,她继续不露声色整了整头上的帽子,打开车门,下车。
林诺?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抬起手,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毫不犹豫的就扎进了跟前的星巴克。
立柜里更新了新一季的杯子,诺?在柜子前站了一会儿。身后传来绿围裙热情又不失礼貌的询问声,诺?回过头礼貌的微笑:“超大杯太妃榛果拿铁,多一下醣,谢谢。”
服务员本能的抬了下头,诧异的和她确认:“是多一下糖?”
“对,谢谢。”诺?嘴角微微上扬,除了必要的对话,最近,她不喜多言。也不记得是听谁说过,甜一点的吃食可以激发分泌某种激素,让人可以开心一点。
刚才那把钢蹦是她原本丢在车里停车费的找零,昨天买主来带它走的时候,她顺溜把它们放进了口袋。临别前,她带它去常去的车行,里里外外精洗了一遍,画完了会员卡里所有的余额——反正,将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不会再用的到了,这一段时间有多长,大概半年,或许两年,又或者,她自己都不知道。看了看表盘,落地三个月,它陪她跑了一万公里,她只是想好好的和它道个别——别像它的前任一样,开了五年,最后新旧交替的时候匆匆到都忘了摘挂件,或许是因为有了新欢吧,每次林诺?想起这件事,都会那么嘲笑一下自己。
林若嗯把两把钥匙交在新车主手里的时候好像看起来没有一点点的不舍得,她爽气的在合同上签完字,随着短信银行到账的提示音之后,她微微笑,没等目送它被开走就转身进了车库电梯。
林诺?在电梯里按了25楼,顺便把卖车的钱转给了供应商,转完卡里的余额只剩下425元,她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下意识的笑了。
她走到家门口,门没有关,房东正襟危坐的在餐桌边看着她。房东勒令必须即可缴付完三个月租金,不然就要清场,且不退一分钱的押金,简单交涉之后,房东同意把付款期限后延三天——这三天,林诺?不能住,三天后如果不能全额缴付就必须搬走。
林诺?走回卧室里套了件羽绒服,从插座上拔了根手机充电器,顺手捎上床头柜上的身份证,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出门的时候房东还在客厅踱步,她没说再见也没有关门,房东心里也被咯噔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关上了电梯门,房东摇了摇头,按了按钮,阳台的窗帘自动拉上了。
步行到小区门口,走过人车分流的闸口,走到了路口,等在人行横道线的一段,恰巧看到右手边的停车线,林诺?这才突然觉得少了什么,下意识的把脖子往羽绒服里缩了缩,边上的一个男人突然往前走,她抬头看了眼红色的行人灯,在警报器“你已红灯越线,请退回等待”的呼喊声中,那个穿的衣冠楚楚的男人,自顾自的往前走。林诺?迅速把目光从这生物的背影上挪开,转而看到左手边一个老妇人,她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孩子抬头冲她笑的很甜。
林诺?沿着滨江走了走,然后摸出手机,在携程上订了附近一件便捷酒店,然后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顺路去全家买了一袋面包和一杯热巧克力,她在全家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里BOSS直聘的APP,简单的填写了几句简历,刷了几个看起来算有兴趣的职位。她放下手机,看着窗外车流不断的从眼前刷过,以前自己开车也不觉得车头灯那么扎眼,她喜欢看各种车尾灯,觉得每个车尾都是一张脸,她从前常说,有的车尾看起来就很傻很笨。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她的臆想,科技的迅速发展,让求职也变得很便捷,几乎随时随地,只是不同的是从前她用的是招聘的版本,而现在是求职。
打开房门,房间只有一张床的大小,酒店是新开的缘故,总体还算很干净,床也软软的,洗完澡,没等吹干头发,就倒头趴在了床上。房间有一扇只能算得上气窗的窗户,林诺?伸手够到了正在充电的手机,然后调了个闹钟,09:00。
微信的角标上的红圈圈里显示15,有强迫真的林诺?还是点开了微信,还没来得及看讯息,一条语音对话的邀请弹了出来,打来的是大白——白言,和她一起披襟斩棘了三年的合伙人,200斤的体型,叫小白也实在是不太合适,又虚张诺?四五岁,大家都跟着她唤他大白——诺?点了通话键。
“你现在在哪里?”大白的声音有点着急。
诺?懒得动弹,按了免提,继续趴在那里:“在吉客。”
“吉客?姐姐,你逗我呢?平时出差不是五星级你都不进门的。”大白感觉被雷劈到了。
“还五星级?眼前都么情况了,能有个地方住一晚,还住的起,付得起押金,我都觉得已经偷笑了。”诺?的声音里居然还夹杂着一丝丝笑靥。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我真的很担心你。”大白说话的口气一如往常的关切。
诺?趴着没抬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吧!”
“你安顿好了一定要告诉我。”大白接着说。
诺?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大白,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大白回答道。
诺?拿起手机,认真看了看大白的头像:“大白,我只问你一次,出卖我的人是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也告诉我,三年了,毕竟,有问题,我们一起去解决问题。”
“之前我都在出差,到底项目上发生了什么,我也是回来之后你告诉我的,怎么可能是我呢,时间上也对不上啊,对吧!”大白没有正面回答。
“我只要你一句,是或者不是!”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都在打转。
“不是!”大白说的斩钉截,“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明天约了人,先睡了。”诺?挂了语音的时候,突然鼻子一酸。
她继续把头埋在枕头里,眼泪哗哗的从眼角按不住的往外冒,大概因为她没有抬头,也就分不清弄湿枕头的是眼泪还是没干的头发。她抽动的肩膀,配合着她憋着没发出的哭声,全世界一起静音了。
“林小姐,您的咖啡好咯!“绿围裙用招牌式的微笑递上了一杯咖啡,林诺?接过杯子看了看,今年的圣诞杯两款,一款纯红,这款纯绿,设计的都很干脆。
诺?找了个贴着落地窗,没人的吧台位,安静的坐下,带上了耳机,打开QQ音乐,最近听过的歌在歌单里随机播着,大提琴熟悉的前奏,然后薛之谦若有所思的声音:“肩上的破旧行囊,能收藏多少坚强,不如全身赤裸,还给我那脆弱。”林诺?双手紧紧捂住套着被套的杯子,一股直入心底的暖意,或许已经是这个冬天最善意的温度了。星巴克,素来是林诺?的血袋,而此刻,好像是她唯一还能找到自己的地方。诺?轻轻吮了一口,是最最熟悉的味道,甜到舌尖上,只要这个味道出现,就意味着圣诞来了,圣诞——一个西方人告别所有厄运和过往的节日,感觉这个名字,听起来比我们的除夕略微美一点点。
这个冬天没有下雪的,也没有要下雪的迹象,隔着落地玻璃窗,外面的人一个个蜷缩着,顶着风往前走着,作为这城市的心脏地带,这里的人必须倍速的加快脚步,才能赶上公车、挤上地铁,跟得上手扶电梯,甚至如果开车不加塞,每个月的油耗都是别人的倍数。
想到这里,林诺?不由得低头一笑,她大概是想到了好几次加完班回家的路上,遇上红灯时候自己居然睡着了,直到被身后的出租车的喇叭声惊醒。让她自己都觉得意外的是,她没有很想念的她的车,不知道是不是相处的时间太短,短到还没来得及培养出感情,她有的真的仅仅是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