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溪盯着那个背影瞧了半天，终于在她的衣角残影遗留在门边时，卓溪终于象征性地反省：难道她昨天做得太过分，把颜妍给伤到了，而实际上她是很好心为她做事？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门边的残影就再次被一个庞然大物给填满了。
这次卓溪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这一整天都觉得好像有事没做完一样了。
“嗨，卓溪！”佟左笑眯眯地打招呼。
佟左一整天都没出现在她面前了。
心仿佛霎时被填充一样，再没有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了，满满的。
情绪正准备外露之时，卓溪猛然想到昨天晚上的场景，硬生生压下已经涌到唇边的话，转而别过脸，淡定欣赏起窗外食杂店的风景来。
无视。都说过以后别再来找她的，不是还很认真听颜妍的告白吗？还来找她干什么！
门口的佟左看见卓溪的反应顿时成了丈二和尚，他无措地摸摸头，怎么连招呼都不给打了？
不过佟左向来都是个把不明白的事情一探究竟的主——这和柳长安不同，柳长安是事事都要掺和一脚，好像全天下的事都必须有他客串才行，而佟左则是对在意的，比如关于卓溪不理他这种事感兴趣。
不懂就问的原则是不能轻易违背的。
“卓溪？”佟左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卓溪不为所动。
佟左抬手把头发前后左右一阵乱抓，然后走进教室，来到卓溪身边，拿下抓头发的手，伸过去碰了碰她的肩，又喊：“卓溪同学？”
卓溪很想假装看不见他，假装感觉不到来自肩膀上的碰触，很想目中无人的拿起书包走人。
但是——
那都是理智下的卓溪才会做的事，而现在的卓溪，基本上是不理智的。
她转过头，仰视，皱眉，目露不悦，“有事？”
佟左被这样的卓溪弄得一愣，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做拨浪鼓状，继而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又转而做捣蒜状。那样子，傻傻的。
卓溪忍住笑，努力把眉头皱起来，又问：“到底有事没事？”
奇怪，佟左心中默默纳闷，明明是他居高临下，怎么感觉是他被居高临下了？
“有事！”这回佟左长了记性，用最快最利落的话回答。
卓溪再次转回头无视他，嘴唇里吐出一句话：“哦，那说吧，有什么事。”语气很是平淡，似乎对佟左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然而被问的佟左却说不出什么来，卓溪今天对他的态度太冷淡了，明明前两天他都已经向前迈了一大步，可今天却又被一鞭子抽回来。看看卓溪爱理不理的样子，佟左面上的表情近乎扭曲。
他来找她干什么呢？其实也没什么事，为了下个星期学生会的纳新，他一整天除了六节课之外，剩下所有的课间休息时间都在忙，直到刚才过来找她之前，他才交代好最后一项工作。
整整一天没看见卓溪，他连分配工作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而等到终于把该做的事做完，他也终于得偿所愿见到卓溪，面对卓溪的问题，他却开始不知道怎么回答。
卓溪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佟左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的只是成帮结伙拥挤在食杂店吃烧烤的同学们，那是每天都司空见惯的场景，卓溪为什么看得津津有味？难道……佟左扒着眼睛瞅了瞅卓溪，再顺着她的目光瞧，皱皱眉，她在看谁？
“卓溪！”一想到卓溪眼里竟然会有别人，佟左的冲动就一下子占了上风，也顾不上刚才是怎样绞尽脑汁的想回答了，他猛地一声呼喊，把怔楞中的卓溪喊得回过神来。
卓溪回头，愣愣的，“干嘛？”极其不耐烦。
“你看谁呢？”佟左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但是再平缓，卓溪是那么敏感的女孩，自然是不会漏掉那其中一丝丝的变化，更何况就在佟左喊出声那刻起，卓溪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不自觉地牵引过去。
可这问题也太奇怪，卓溪斜眼一只眼皮微微皱起，“我这不是看你呢吗？”
“你哪有在看我？刚才明明是盯着外面瞧的！”佟左气愤。
呸！卓溪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啐了一下，很想问，他哪知眼睛见她盯着别人瞧了？要不是他昨天……
嘶，说好不想了，都说了以后不理他了！
卓溪面无表情地瞅了瞅佟左，然后目光转回到窗子上——她刚才的视线明明一直停留在偶然落在窗户上的苍蝇身上——现在她就真的去看窗外的人，她就看了，你佟左能把我怎么着！
“窗外这么多人，我看谁不行？”卓溪凉凉的话语飘进佟左耳朵。
佟左气，“可是你正在和屋子里的人说话。”
“对呀，我也没说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问过你了，现在不是该你回答问题的吗？”卓溪眼睛连看都不看佟左一眼。
佟左：“……”要不是他每天早晨不忘记刮胡子，估计现在就可以瞧见他小胡子翻飞的情景了。
“哎！”见卓溪不再搭理他，他便又开口，“我们一天没见面了！”语气中竟夹着微微的埋怨，好像在说，你怎么不知道过去看看我？
“我们本来也不必要天天见面。”卓溪的话讲得干巴巴。
“……”卓溪溪，记得你小时候说话从来不会这么噎人的，那时候哪次不是他每天给她摆臭脸色，而她只有温声细语哄他的份？怎么现在完全相反了？
“你说吧，什么事！”卓溪似乎耐心告磐，语气生生硬硬的。
对昨天晚上的事也没个解释，算什么人！卓溪愤愤想，可是，他为什么要给她解释？关于他做了什么事，她似乎完全没有立场知道呢！她和他之间不过就是偶然遇到，吃了一次饭，说过几次话罢了。但她现在在要求什么呢？在别扭什么呢？
这时候口袋里的电话震动了，卓溪拿在手上。是瞿风的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出来。
佟左就站在旁边，居高临下，而且视力正常，当然看见了内容。他脸色一变，随即出口：“干什么去？”
卓溪抬头瞧了瞧佟左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佟左近乎炸毛的表情她都觉得相当之爽，在这种心态的趋使下她又想更爽，于是她轻飘飘地笑了下，拿起书包越过佟左，温声说：“有男人请我吃饭。”
佟左的脸瞬间铁青。
卓溪走在前面，感受着佟左从后面射过来的目光，得意一笑，径直往前走。
“喂！”佟左追上来。
咳，她就知道他会安奈不住。卓溪脚下不停，但速度却明显减下许多，斜眼问，“还有事？”
“你刚才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佟左咳嗽了一声。
“没时间了，我饿了，要去吃饭。”
“不行！”佟左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卓溪挑眉，丢了个眼神：“？”
这样的话说完的下一秒，佟左就觉察出有一丝丝的不对劲，不过有男人请卓溪吃饭这件事在他佟左的思维里是万万不能发生的，卓溪溪是他的，从小就是了，要吃饭也是和他吃，怎么可以和别人一起吃饭，尤其对方还和他同性。不行，一定要禁止，杜绝！
“我也饿了，跟你一起去。”
卓溪停下转身同他面对面，表情近似于无奈，“你去干什么？”这话卓溪没说完，完整的应该是，我们朋友一起吃饭，你去干什么？不过卓溪是个善良的孩子，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不说为妙。
佟左苦了下脸：“我在学生会打杂，脏活累活都是我一个人干，忙了一天到现在连饭都没顾得上吃，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然是去吃饭啊！”
啧……卓溪默默咂巴下嘴，原来是忙了一天啊，怪不得一天都没来烦她呢！不过，忙了一天，嗯，很好，卓溪不知道为什么好，反正心情在听了刚才的话之后瞬间变得出奇的好。
想通这点之后，卓溪再不管佟左，默许一样的朝前走。而佟左见卓溪又是理都不理他，心中就更加坚定了刚才暗自做的决定：以后一定要把卓溪吃饭，和谁吃饭这件事解决好。
穿过校园小路，远远的，卓溪看见校园门口立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正蹦着跳着朝她挥舞着手臂，嘴里不知道在呼喊着什么。
卓溪心里一喜，脚步愈加快速。佟左扒着眼睛瞅了瞅，撇撇嘴，他这嘴当然是撇给又蹦又跳的白茹——身边的人的，虽说他才上高二吧，但是个子已经足够高了，目测一下校门口杵着的男人，唔，差了一点，嘿嘿，佟左抬头挺胸，哼，个头对比，略胜一筹。距离离着太远，纵使他视力正常，样貌也是看不清的，暂且瞧着。心里一边把敌方探查了个大致，一边紧走几步，跟上卓溪的步伐，尽管他很不愿意这么做，卓溪溪怎么可以这么积极地去见除他以外的男人！
但，所谓知己知彼，佟左在后面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溪溪！”走到近前，卓溪终于听清白茹嘴里的话，“你怎么这么晚！我饿死啦！”
卓溪张了张嘴，无声地笑笑，看见一旁淡笑着看她的瞿风，她走过去，给了他一个出其不意的拥抱。
笑容一下子愣在脸上，瞿风有些受宠若惊，这是以前的卓溪从来没有过的动作。
白茹也愣了一愣，随即看向屁颠屁颠跟过来的佟左，又机械一样转头看了看卓溪，她默默地咳嗽了一下，双脚很自然的挪开三步开外。
被醋喷到了可不好受，她要小心又小心。
在卓溪心里，这个拥抱中所包含的感情很纯粹，属于亲人或者朋友之间的亲切问候，简简单单，并不含其他未知的什么。她从来没对谁做过，今天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自从看见瞿风立在大门口，她脑子里就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去，抱一下瞿风。越是走得近，那声音就越是强烈，而卓溪向来都跟着心走，所以就很随心地给出一个拥抱。
但这自认为简单的动作简单的表达，却在佟左眼前变了味道。只见他那张本来就十分不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生变化，双眼泛红，瘦削的脸庞在夕阳下仿佛冒着绿光，呼吸也越加地急促。即使白茹离得再远，她也能清楚听见手指骨被掐得像是要错位，还有佟左那不断蠕动着的双唇下面，牙齿正咬得嘎吱嘎吱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