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边地母亲:五万进疆女兵的婚姻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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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杜平芳是山东来的送兵干部。后来经不起王胡子的诱惑。自愿留在了新疆。再后来却让康副连长当“阄儿”抓来做了媳妇。边境吃紧。她从石河子到了最北边的新建团场。国境线上和“老毛子”进行了几十年的抗争。“冷战结束”,边境线上有了和平的曙光,儿子却在后来的哈萨克娶了个白俄姑娘。老康骂了好多年儿子:“连老毛子的女人。****的都敢娶,不是汉奸就是叛徒……”自桦林的尽头就是国境线

7月,阿尔泰山脚下一个麦浪金黄的季节。我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老干局的老李,骑着两匹从阿黑吐克边防连借来的军马,穿过一片白桦林,径直向中哈边境的界河走去。

在白桦林的尽头,老李拉住马指着远处一户人家对我说:“那就是你要找的人家了。从他家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老毛子’的地盘了。”

“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哈萨克斯坦的地盘了。”我纠正道。

我和老李坐在界河边上,看着马儿静静地喝着清清的界河水。

我问老李:“这条界河有名字吗?”

“是河就都有自己的名字。没名字的叫水沟。特别是我们中国的河。”老李说,“这是额尔齐斯河的一条支流,从阿尔泰山深处,一直流到北冰洋。”

再次跨上马背后,老李又说:“界河边上的那两块条田就是康大冬家的。”

其实,我要找的是康大冬的夫人杜平芳。

王震的话让杜平芳自愿留在了新疆的

杜平芳是山东沂南人。1952年秋天,十八岁的杜平芳作为临沂地区妇女工作先进分子,代表沂蒙老区人民,是来送二百六十八名临沂女兵进疆的带队干部。

她们到达新疆后,新疆军区组织全国各地来新疆“送亲”的干部,参观五家渠和石河子垦区。之后,王震将军又亲自在乌鲁木齐设宴招待娘家人。

席间,将军说:“我不仅代表我的新疆的十万官兵感谢你们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多的女兵,这么多的好媳妇,而且还要欢迎大家一起留下来,共同参加新疆的建设事业。”

将军的话,让杜平芳激动了许久。

宴会结束后,杜平芳就决定留下来。不久,她被分到了石河子垦区担任文化教员。尽管杜平芳是带队干部,又是主动留下来参军的女兵,但是,在婚姻面前她同样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和她带来的二百六十八名女兵一样。选择的主动权掌握在“组织”和老兵们的手里。

其实,选择她的就是她的一位学生。一位战争年代开过坦克的拖拉机手。

“学生”比老师大十岁,是位全国级的“战斗英雄”。“学生”叫康大冬。是位副连长,也是杜平芳的扫盲班里年龄最大的三位“学生”之一。“学生”十分尊重老师,学习最刻苦,作业最认真,经常不耻下问,求着老师帮助辅导。“学生”还十分关心老师的生活和身体,每逢上课,“学生”都会给老师准备一壶水,而且每次都是从怀里掏出来,不冷不热,让老师喝得十分可口。

起初杜平芳并没留意,但是不久,“学生”变得有点怪了。上课时不再像先前那样爱提问题了,沉默不语,听讲老跑神,而且直勾勾地盯着老师看。杜平芳无意中发现有好几次,每当两人目光碰撞时。“学生”都脸红好半天。杜平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也没更多地去想。

直到有一天。“学生”终于向老师吐露了真情。

老师回绝了“学生”的求爱。“学生”痛苦不堪。

实际上,此时的杜平芳看上了另一位代课老师,一位比她大六岁的技术员。据说技术员是王震将军从兰州带来的大学生兵。只不过革命资历比“学生”短了点。

然而,杜平芳没有想到,在她的这个扫盲班里看上她的不止“学生”一人,其实扫盲班里资历和年龄靠前的几位都在打着自己的主意,都想把这位既漂亮又有文化的老师搞到手。

当他们见“学生”的进攻失败后。大都放弃了个人进攻计划,把希望寄托在了“组织”身上。但是,由于看上杜平芳的人太多,“组织”上也比较为难。

正在此时,“学生”出面替“组织”上解决了难题。

被当“阉儿”抓了的杜平芳

这天下课后,“学生”根据组织上提供的竞争者的名单,把其他的七位竞争者招集在了一起。

学生说:“咱们八个人都想娶杜老师,可现在只有一个杜老师怎么办?现在又没有谁愿意发扬风格,给组织上出了难题,再说咱们几个都是党员干部,看来这个问题还得我们自己解决。要不再这样下去。不仅给组织上增添麻烦,也不利于我们的团结。”

大家就问自己怎么解决?

“学生”就说:“我们八个人中只能有一个人娶杜老师,那就要有七个同志只能给杜老师当学生。我想了好多日子,只有抓阄儿这个办法,才能解决问题。”

“学生”见没人吱声就进一步说:“再说了,婚姻讲个缘分,尽管我比谁都喜欢杜老师,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缘分。谁要是抓上了那是他的福气和缘分,我第一个服他的气,并真心地向他祝贺。抓不上我们也死了心。说明我们没有做夫妻的缘分,再去找自己投缘的。”

经“学生”这么一说,大伙都觉着这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就说,行。

“学生”很快写好了八个纸团,放在帽子里后又说:“这八个纸团上有七个写着男字,只有一个写着女字。谁抓上写女字的,就请‘组织’上出面做媒娶杜老师去吧。我年龄大,职务高。就请大家先抓吧。最后留下的一个算我的。”

这时,有人说:“副连长还是你先来吧。”

“学生”说:“不。阄儿是我写的,还是你们先来吧。再说这东西讲缘分,不是看手气,你们就抓吧。”

大家正准备抓的时候,“学生”忙又捂住帽子说:“谁要是抓写‘女’字的了,就哼一声,我们就不往下抓了……”

据说,“学生”当时一脸的悲壮色彩。

七个阄儿都抓出去了,但没有一个人“哼一声”。“学生”没有急着打开帽子里的最后一个阄儿,而是关切地询问大伙:“怎么,你们都没抓到那个写“女”字的阄儿吧?”

七个人全都哭丧着脸摇了摇头。

过了许久,“学生”才说:“谢谢大伙相让。那我就去找‘组织’上做媒了。到时候我和杜老师请战友们喝喜酒。”

“学生”没敢回头。他听到了身后七个男人的叹息声……

没过多久,在“组织”上的不懈努力下,杜老师和“学生”结了婚。

“学生”没有失言,结婚那天,他请来了扫盲班的全部同学和老师。但是,那位在扫盲班和杜老师一起代课的技术员老师没来,尽管“学生”去了三趟。

“学生”康大冬就这么成了杜老师的丈夫。

婚后,杜平芳和康大冬的感情生活,说不上平淡,也谈不上火热,日子也还得去。但是,当他俩结婚六年时,也没生个孩子。为这事康大冬急,杜平芳也急。可是光急有什么用呢?这又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

日子过于平淡了,两人就都开始长脾气。家庭“战争”隔三差五地进行着。那年麦收季节,下野地的气温高达30多度,两人的“战争”也随着气温的升高在不断地升级。但是,无论有无战事,两人都恪守一条原则,谁也不提孩子的事。

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这战火是由孩子引起的。只是谁也不愿讲出来。然而,这年秋天,比他们结婚晚一年多的那位当年不肯参加他们婚礼的技术员,却生下了第三个千金,并且主动提出将刚刚出生的小千金送给杜平芳夫妇。

小千金的到来。果真熄灭了康家的家庭‘战争’。两口子的日子有了歌声和笑声。康大冬给女儿取名苇花,整天爱不释手,小苇花最后连杜平芳都不让抱了,就认康大冬。

说来也巧,当小苇花一岁时,杜平芳却奇迹般地怀上了,而且速度极快,三年生了两个儿子。然而,就在他们的小儿子不满周岁时,北边的边境上出了事。

这事儿一出就改变了杜平芳一生的命运。

这年。是1962年。杜平芳来新疆的第十个年头。

边境线上的女兵杜平芳

边境,自古就是两个相邻的国家相互炫耀国威、军威和展示民族精神的地方。

只是,这种展示,稍不留意就会演变成战争。枪炮声就会替代外交官们无休无止的谈判。

因为。唯有鲜血和生命,才更能说明一个国家或是一个民族的意志。

此时的中苏边境,就到了两个国家和民族之间不可调和的地步。

军队摆到一线之后。双方又开始动员国防后备力量了。

杜平芳所在的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理所当然是国防后备力量的第一梯队。因为他们的任务就是“屯垦戍边”。

“战争让女人走开”。说这句话的那个作家,就是在和我们全线对峙的那个国家(前苏联)的公民。可惜他的话,赫鲁晓夫是不会听的,中国的领导人更是不会理的。

杜平芳和丈夫康大冬是同时接到去塔城边境一线执行“三代”(代耕、代牧、代管)任务命令的。这天。是1962年5月13日,也就是新疆“伊塔事件”后的第十五天。

今天,对于五十岁以上的新疆人来说,兴许还记得,1962年4月22日那天早晨霍尔果斯口岸发生的事情。

这天一大早,担负口岸执勤任务的新疆军区边防某部排长周长明和另外两名战士,依旧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了霍尔果斯口岸的国门前,做着开关前的最后准备。然而,就在此时。从口岸附近四面八方涌来了成百上千、拖儿带女的哈萨克、维吾尔等少数民族群众,他们的手里全都拿着由前苏联政府签发的“苏联侨民证”,叫喊着“我们是苏联人,我们要到苏联去”等口号。冲破了周长明他们的劝阻和口岸的关卡,挤向霍尔果斯河上中苏两国的界桥,涌向前苏联境内……

“老毛子”的工作做得太好了。他们给几万新疆人发了侨民证,居然我们谁都不知道。其实,这消息在北疆的‘三区’(指伊犁、塔城、阿勒泰)早就有人听说了,可就是没人相信这会是真的。原乌鲁木齐军区副政委曹达诺夫说:“连新疆军区的两名将军都跑了,人们才相信中苏边境的伊塔两地出事了。”

曹达诺夫接着说:“这起事件,事先几乎没有什么大的迹象,可是22日一大早,北疆中苏几千公里的国境线上。同时出现了冲关入苏的事情。除霍尔果斯外,阿拉山口、巴克图、温泉、青河、哈巴河各个口岸都出现了边民外逃。伊犁、博乐两个州的二十多个县,一下子跑出去了六万多人。”

曹达诺夫还说:“由于我们事先没有丝毫准备。靠几个边防站,根本堵不住。外逃的边民几乎是准备十分充分的大搬迁。从草原来的赶着马群、羊群,驮着帐篷,领着儿女:从城镇来的开着汽车、拖拉机,没命地向前苏联跑,好像那边遍地都是金子……”

几乎是一夜之间,从伊犁河谷到乌孙草原,从阿勒泰草原到博尔塔拉农区,四野一片肃杀。人烟本来就稀少的北疆草原上,只剩下了走不了的老弱病残,守望着几顶破旧的毡房,空望劫后的草滩和世代埋葬着他们亲人的故土……

塔城等外逃边民最多的几个牧业县,基层政权也基本陷于瘫痪。许多牧场跑得连一户人家都没有了。

4月24日,******总理紧急召见新疆党政军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负责人,命令新疆军区和生产建设兵团:“立即从兵团和部队抽调一批骨干力量,组成准军事化队伍。开赴北疆边防一线,控制边境局势,执行“三代”任务,并着手在中苏边境一线建立军垦团场,实施屯垦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