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兮盘泣楚风，共协约世后相逢，群翟舞弄……”
群翟舞弄？呵呵……这不是楚翟跳崖后的场景吗？满山的鸟雀，五彩的羽毛……
他的舒荻，竟然将它编成了歌谣，嘴巴里还说着不要再遇见他。多么任性的姑娘，多么可爱的姑娘……
营帐里，舒荻愣愣坐在床上的身影如被触电一般惊醒。
这歌声？
是他？
是楚翟！
他竟然在唱“火凤兮盘泣楚风，共协约世后相逢，群翟舞弄”，他说要跟她世后相逢？
来不及思索，舒荻踉跄地奔出门外，但骤然停住了。
空旷的天空，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在静睨地如同死去一般的黑夜里，像水一样包围了她所有的感官。然而，夜雾重浓，她虽然具有特殊的能力能看得很远，但却也放弃了。这些雾让她放弃了，既然冥冥中只能注定感觉他不能触碰她，那么，她还有什么好执着的？
她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营帐，仿佛是踩在那婉转的曲调之上。
“纷花兮随水伏流，自不知前路遥遥，一虹当空……”
那是榴花吧？像虹一般美妙。
“火凤兮盘泣楚风，共协约世后相逢，群翟舞弄……”
群翟舞弄？呵呵……这不是楚翟跳崖后的场景吗？满山的鸟雀，五彩的羽毛……
她跟着轻哼起来。
楚翟，好吧！虽然是你抛弃了我，但是因为你是楚翟，所以我原谅你！
既然你说了世后相逢，那么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让我找到了你，而你再抛弃我的话，我会选择永生永世地忘记你！
脚步踩在草上发出的“嚓嚓”声，让楚翟的歌声突然停止。他飞快地起身想要逃离，却发现那人已经站在不远处。
“你是？”他的声音里有惊疑。
楚翟听出是霍夫，忽然松下了一口气。
“你别过来！”他阻止霍夫的进一步行动。
“楚翟？”
“不是，我不是楚翟！”楚翟顿了一下，背过身去，“我是……我是他的影子。我很快就会散的……我……”
“你？”
“你来得正好……”他本来就想去找他的，没想到他的歌声反而把他引了过来，“楚翟托我向你转告一些事。我必须竟快说，不然等到我散了，我就……我就不能完成楚翟交代的任务了。”
“楚翟的交代？”霍夫一愣，楚翟的影子明明化成了青鸟已经消散，怎么会又出来一个影子？
楚翟并未发觉霍夫的猜疑，继续说道：“楚翟说，让你把那条纶巾交给‘华池剑坊’的当家，让他传给他的后世子孙。他的子孙每一代，必须在成亲之前戴上这条纶巾。”
“为什么？”
“这个……我只是如实转述。”
“还有呢？”
“还有？还有……霍夫，现在凡军无将，楚翟担心降魔军会解散，因为魔灵很可能还会重现，所以降魔军非但不能解散，还要再推举一位将军。”
“推举谁？”
“谁？”楚翟一下子愣住了，自己的交代——为什么如此像七百年后的情景？他作为唐家的后代，在成亲之前，束起了紫色纶巾——然后遇见舒荻——他刚才还想着要弥补席攸荣，让席家坐上将军的位子——原来，一切竟是他安排的？
他被自己震住！
“谁？”霍夫逼近一步问道。他觉得这个人奇怪极了，为什么要自称是楚翟的影子？
“席——不——”他惊愕地转过身，想要否决一切。
不行，不能因为要让舒荻找到他而设计这一切，如果他这样设计了，未来就不可能再改变。舒荻依旧会被自己所伤，席攸荣也依旧会沦为魔道！
“席？席副将？”
“不要……”
“不要？”霍夫已经看清楚他，“楚翟？”
“霍夫，”楚翟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身体忽然像被什么力量牵引，觉得霍夫慢慢在扭曲，觉得自己慢慢在碎裂……
怎么回事？
怎么了？
“霍夫——”
“你是未来人？”霍夫知道这是穿越的现象。他在碎裂在风化……他是楚翟的后世？他来干什么？他来交代这些做什么？
魔灵可能重现？
未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是怎么来的？
一系列问题盘旋在他的脑子里，霍夫一时间无法做出什么动作来挽留他。
他要回去了吗？为什么，时间根本没到，怎么会这么快？他连参灵都还没看到，怎么会这样？楚翟伸手想抓住霍夫，但霍夫就像水中的影子一样，一触碰便碎了。
他明白，碎裂的是他自己。
“轰——”一声，他的脑子炸开，是不是霍夫跟郁离天发生了什么，所以法术不灵了？
“霍夫——”他残余的声音吼出，“藏好蟠漓珠，不要让人破坏它——”
“藏好蟠漓珠？”望着楚翟原本站立，而现在已成空的地方，霍夫喃喃地道，“蟠漓珠是舒荻的东西，为什么要藏好它？”
黑夜迅速从楚翟身后浓缩，泛白的天际流云像蛇一样游窜。他仿佛是被强硬地拖着离开，怎么会这样？
“啊——”
“哈哈哈——你终于回来了！”
听到这冷森的话语，楚翟霍地张开眼睛。
案上香炉里的青烟如带，缓缓在空气中飘散，案旁原本庄严的莲花座上此时却坐着席攸荣，正笑着看着他。
没有改变？一切都没有改变！
原来霍夫真的按照他说的做了——
他缓缓将头移向依旧躺在床上的舒荻，喉间一股酸涩源源流下。
都是他造成的，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如果不是一心想着如何让舒荻找到他，他不会为自己设计好这一切——为什么，到头来发现罪孽竟是由自己所造？
舒荻——舒荻——对不起啊……这一世，他恐怕亦不能陪着你了。
“霍夫跟郁离天呢？你把他们怎么了？”他望入他黑色的瞳孔，那种冷漠的眼神让他从心底发寒。
他早已不是他所认识的席攸荣了，但是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复杂滋味，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割下来，好收回对霍夫说的那些话。
“谁能把他们怎样！”席攸荣站了起来，身影里笼罩着某种黑暗，“只是他们看重众生比看重你，来得多一些。我只是把他们引出去了而已——啊，对了，还不小心弄坏了他们的阵法……啧啧啧，你躲到哪里去了？怎么会从阵眼里出来？吓死我了……”
“我……”一想起自己刚才所做的，楚翟纵然对席攸荣再多愤恨，也慢慢消散了，“你想怎么样？”
“我说过，以命抵命！”席攸荣站在他面前，黑色的眼珠像飓风一样肆虐着恨意。
“你对舒荻怎么样了？”楚翟惊恐，唇色一瞬间变地苍白，扑到床前察看舒荻。
“哼——放心，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是怎么死在我手上的。”
“你要怎样？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停止下来？”楚翟转过身，如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瞪着席攸荣。
“怎样？哈哈哈——”席攸荣仰头大笑，“我要宝蝉活过来，你做得到吗？如果是人，你可以叫霍夫叫郁离天从阴间把她的魂魄拉回来，可是她是参灵，她已经烟消云散了你懂吗？你能让她回来吗？唐锦伯，我请求过你好好照顾她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让这个女人杀了她？”
“舒荻没有杀她！”楚翟吼道，“杀了宝蝉的是你！”
“你胡说！”席攸荣气地面色绀紫，“哼哼——我现在才知道，所谓正义的人，往往就是最虚伪的人。哈哈哈——降魔营的副统帅？哈哈——多么正义的一个人啊，可是为什么连喜欢一个人都要隐瞒都不能承认？唐锦伯你告诉我，做个英雄为什么一定要牺牲自己？”
仿佛这句话就是一记惊雷，将楚翟内心的痛震地支离破碎。
没错，为什么成为一个英雄就要牺牲自己？
谁要当英雄？
为什么要选择他们做英雄？
失去戚宝蝉，他应该像他失去舒荻那样痛苦吧？那么，让他知道戚宝蝉的死完全是因为他体内的煞灵造成，他该会怎么样的痛不欲生？
不，不行！是自己害得他变成这样，为什么还要他承受这个痛苦？
“攸荣，对不起——让我来代替舒荻接受你的惩罚，好不好？舒荻她……她是无辜的。”
“我也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我接受这些？唐锦伯，你知道当我抱着宝蝉的时候，我是多么地想告诉她，我爱她，我爱她爱地快发疯了！可是在听到她喊着‘表哥，不要’的时候，我好难过啊你知不知道？”他闭上眼睛，睫毛如羽翼伏下，在脸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那天，他没离开。他看到唐锦伯是怎么抱着宝蝉，他听到宝蝉是怎么喊他“相公”。那一个个片段，那一声声呼唤，像能把他的心钻出洞来的钻头，深一点，再一深一点地折磨着他。
是，没错。是他请求唐锦伯娶她的，可是在看到这种场景的时候的愤恨，却是他无法控制的。他很想宽大为怀，告诉自己，宝蝉开心就好。可是心里明明在淌血，明明愤恨，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欺骗自己欺骗别人？
最终，他释放了，他放荡了心里的恨！
他看到唐锦伯离开了，就又走进了宝蝉的房里。
“表哥？”她的表情那么吃惊，那么恐惧，仿佛他就是魔鬼。
可是越这样，越无法阻止他心里的恨，如藤蔓一般迅速梏住他的心房。使他恨，使他疯狂，使他最终爆发，扑向宝蝉。
“表哥，不要——”
然而他听不到，他听不到！
“唐锦伯，为什么？我会是降魔营的副统帅？为什么是我传承这种能力？”他痛苦地撸紧自己的胳膊，显得异常地痛苦。
“攸荣，你怎么了？”楚翟察觉到他的怪异。
“哈哈哈哈——锦伯，我好痛苦，我觉得自己快被分裂了——我不想这样……”席攸荣抱住自己的身体，将头深深埋进胸口。
怎么回事？他不是魔变了吗？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让他有种错觉，觉得以前的席攸荣仍然存在，并没有完全泯灭。
“攸荣？”他伸手想去扶席攸荣，但是席攸荣却猛然抬头，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