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楼无仙也跟着一惊:“怎么了?”
“打今儿一早,我起床到现在,可没听见那货唱一句歌,你想他这么爱唱歌的一主儿,不可能这么安静!”边说着,沁炉边拉着无仙直奔后花园。
二人来到后花园一看,还真被小童儿给说中了,只见那栓兽石边是空荡荡的,栓兽的铁链也断了。北极吼兽踪影全无。沁炉急的都快哭了:“坏了!坏了!师父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
“你先别急,我们想想……你最后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哦对!昨儿个晚上戌时三刻,天时已晚,那孽畜还在那儿唱着呢,虽然好听,但老这么唱也不成啊,回头邻居告我们扰民,于是我就对它吼了一嗓子,要它别吵了。它还真就安静了一会,再后来到亥时我正半睡半醒,隐隐吵吵听见后花园的铁链有些动静,我以为是不让它唱歌,它憋屈得难受,自个儿在那儿瞎折腾,所以没多在意。没想到它是咬断了铁链,真逃了。”沁炉急得直跺脚:“你说它会逃哪儿去了呢?”
听完,月楼无仙掐指一算:“哎呀,这天上一天,地上可就是一年啊,倘若那孽畜真是下凡了,算来已有七个时辰,人间已是五、六日有余。”再看看沁炉,小童儿双眉紧锁。无仙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好了,师弟啊。你也别急,错不在你。”
“师兄,你别安慰我了,我怎么会没错呢?我疏于看守,才给那孽畜有机逃下凡去。要师父知道了……”
“哎……”月楼无仙一摇头:“这其中的缘由待我跟你说说,你就能跟你师父交代了。”
“喔?真的吗?师兄你快说说!”
就这么着,月楼无仙将黄秀儿昨日的遭遇,包括自己是怎么怀疑上北极吼兽的,都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听得小仙童是直点头。月楼无仙拍拍沁炉的肩头接着道:“沁炉师弟,你不是想在你家仙师面前露脸吗?”
小仙童一听,急得都哭了:“哎呀,师兄啊,当下出了这么大个娄子,不被师父责骂已经是万幸了,还谈什么露脸啊?”
“诶~!师弟,因果循环岂是你我能看得明白的。有时候种坏因不一定就得坏果,好因也不一定就能得善果,这还得看因果之间有何变数。”说完冲着沁炉直乐。这一句话说得小仙童一愣。月楼无仙接着道:“当下这可正是机会,你我倘若能将这事办妥了,你不单不会受你家仙师责怪,而且还能给你长脸。”
“是啊?师兄你有什么主意?”
月楼无仙不急不忙,缓缓道来:“我这就要禀告我家师父,我要下凡捉妖!师弟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往?”
“这个……”
“你想啊,你我若是将那孽畜抓住,我取回我师妹的嗓子,你再将那孽畜交予你家仙师问罪,不就功德圆满吗?”
小童儿一听先是眉开眼笑,可转念一想,又低头不语了。怎么呢?他心下寻思若是随无仙师兄下凡,在师父回来之前将那孽畜捉回,那则是将功赎罪。更能借机到人间走上一招,游览一下天下的大好河山,那自然是好;可倘若那孽畜没抓到,再等师父回来了,一看自己也私自下凡,那可就是罪上加罪了。
月楼无仙心思敏捷,一看沁炉面有难色,便猜着了个八九不离十。立即说道:“师弟是不是担心你家师父回来后发现你不在,会责怪于你?”
“是啊。”
“呵呵……”无仙一乐:“师弟放心,待我给你家仙师留下书信一封,说明是我邀你一同下凡捉拿北极吼兽,理由是我对那孽畜习性不熟,有你相助必是事半功倍。你看如何?”
“哎呀,这仙境之上,众师兄弟中我家师父可是最欣赏你,有你作保,想必师父是十分放心的。”说罢,沁炉拿过文房四宝,铺好了纸,砚得了墨,填饱了笔,再将那狼毫毛锥子交予无仙手中。月楼无仙展平信纸,提起笔是刷刷点点,龙飞凤舞。将整件事表述得清清楚楚,包括为什么要邀沁炉一同前往,说得是字字在理。
写好之后,沁炉将书信交予自己的同门师弟,并再三叮嘱,若师父回来,交予师父亲启。并将门中大小事务给下面的小师弟们安排了一下,再换了身银色软甲蓝布长袍,腰挎银鞘仙剑,这才打点好随身应用之物,与月楼无仙出得师门。
长话短说,二徒来到金光洞拜见太乙真人,太乙真人觉得二徒一同下凡,两人相互有个照应,这是好事。更应许待沁炉家师回府后,定亲自登门拜访将整件事的始末缘由详尽告知。有太乙真人与无仙师徒二人作保,这下沁炉才算是吃了粒定心丸。
二人别过了太乙真人和黄秀儿,便打南天门一踏云头下得凡去。
本来打南天门出来,离人间最近的地儿是那泰安城,两小仙立于那泰山之巅,月楼无仙正犯愁呢,这天下之大,又该去哪儿找那北极吼兽呢?
小童沁炉倒有了主意,只见他道:“师哥,要想找那孽畜,你还得听我说道说道它的来历。”
“喔?快说!快说!”
沁炉见此时连师哥也要向他请教,不由得嘚瑟起来,撇着嘴,偏着脑瓜儿道:“那孽畜本是生在北极的异兽,五行属水,故而一身海蓝。当年我尊师紫微大帝云游北极,见它是个珍兽,于是便收了它。数百年前,人间晋阳城闹旱灾,于是我师父便遣它镇守晋阳治理旱灾。当年这孽畜还真不辱使命,又是引水,又是降雨,助百姓们渡过了灾日,打那时起,晋阳的百姓便将它奉为神兽。等旱涝治好了,这孽畜却因为百姓待他不薄,好吃好住供奉着,它居然赖着不走了,这也难怪,毕竟那热闹非凡的晋阳与它出生的北极相比要有趣得多,于是这孽畜便时不时显灵向百姓提各种要求,并且供品也是要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过份。百姓侍奉它只要伺候得不舒坦了,它就连降数日的大雨来淹这晋阳城,闹得晋阳百姓是不得安生。于是百姓便天天向我师父紫微大帝祈祷,这事儿最终还是让师父得知,便再次下界收回了这孽畜。”
月楼无仙耐心地听罢沁炉的长篇大论,于是点头道:“那么看来那晋阳城便是这孽畜最为向往的去处了。”
“照常理来说,没错。”
“得嘞,咱们就先直奔晋阳。”
飘飘摇摇,二小仙由天而降,来到这凡间已是时至三更天。居高眺望但见这太原晋阳城就在脚下,月楼无仙拦住沁炉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踏着云彩进城,恐怕惊动了百姓。”说完低头观瞧,但见城门外有一条三丈来宽的河流。月楼无仙道:“我们就落在那河边的丛林里,然后再徒步进城。”
沁炉一挑大拇哥道:“还是师哥想得周全。”说罢二位小仙压落云头来到河边。
月楼无仙左右观瞧道:“哎呀,出门前忘了找那值时神刘洪查查此时人间是何年何月了。”
说话之间,但听这河水中“哗啦!哗啦!”水声不断。二人寻着水声想看个究竟,却由于天色已晚,也瞧不太真着,只是依稀可见一赤裸身影在水中晃悠。
沁炉一指河中之人道:“师哥你看,那里有人,要不我们去问问?”
“不妥不妥!”月楼无仙连忙摆手道:“这万一要是一女子……”
“那不正是……好事一桩……”
“小小年龄不学好!小心我抽你!”
“我这不就是在书上学的吗?”
“书上学的?什么书教你偷看大姑娘洗澡了?”
“你看!那牛郎织女怎么认识的?不就是在你那七个姐姐洗澡的时候认识的嘛。还有猪八戒遇见蜘蛛精……”沁炉压着嗓子,学猪八戒的语调道:“啊……‘待俺老猪也洗洗。’结果呢,牛郎娶了你小七姐,孙悟空带着两师弟打了蜘蛛精,都是好事啊。这不都是书上的吗?”
“嘿!你看书还真会挑段子。”
“学无止境嘛,再则说了,这还不定是男是女呢。要万一是个妖精,你顺便给抓咯,岂不更好?”
“哪儿那么多妖精?”
“这可说不准。”
“你怎么知道是妖精?”
“你想啊,这半夜三更的,要寻常百姓谁会挑这时段,这地界洗澡啊?”
“嗯……也对。”月楼无仙抱着双臂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向那边多行两步,可话得说到前头,要万一这河中之人是一女子,不管是人是妖,我们可得调头就走,非礼勿视,别坏了神仙的声誉。”
“行行行!”沁炉连忙点头应下:“神仙也是有好奇心的,是吧!”
二人蹑手蹑脚,慢慢靠近河岸,来到一树丛后面,拨开枝叶放眼观瞧,一看,还真是个……大老爷们儿在河边洗澡。
“哎……”沁炉一叹气。月楼无仙“啪!”的就照着沁炉的后脑勺来了这么一下,道:“看见是男的,很失望是不是?”沁炉一捂脑袋:“哎呀,师哥你想多了。我这是放心了。男的,挺好!男的,挺好!”
月楼无仙转出树丛,走到切近,但见水中之人是个四十有余的中年和尚,在岸边的石头上放着破布褦襶一口中。月楼无仙这才安下心来,对河中之人拱手施礼道:“敢问大师,此时是哪朝哪代,何年何月啊?”
那和尚听罢,将月楼无仙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是名俊俏的儒家书生,心说:现在读书人都读傻了,连日子过到哪儿了都不知道。对月楼无仙一摆手道:“何年何月你不知道啊?不知道你不会看啊?”和尚是指的看那个城门里告示牌上的日期。在那个年月没有钟表,每天城里发生了什么大小事都往那儿贴,老百姓想知道年月,家里要没年历的,也可以上那儿看去。
月楼无仙误会了,他以为和尚说的是看他。一笑道:“你没穿衣服,我哪知道是哪朝哪代啊?再则说了,你就算穿了衣服,眼前就你们僧家的这一口钟,哪朝哪代不都一样嘛。”
“你说什么呢?我是说看城门口的告示牌。”
月楼无仙听罢,开怀一笑:“哦!误会!误会!在下还以为您要我看您呢,原来是指的告示牌呀!谢过大师了,敢问大师法号?”
“贫僧是芒字辈和尚,法号芒常!”
无仙乐了:“嚯!你跟卤煮是亲戚。”
“不是……”和尚见月楼无仙又听岔了,无奈解释道:“别逗,卤煮那是大肠,我是芒常。”
“这不还是亲戚呀?”
“哎,我是光芒的芒,平常的常。不是那个盲肠。”
“那您贵姓啊?”
“哦,我未入空门之时姓严,严厉的严,叫严滩。”
月楼无仙一挑大拇哥:“嚯,大师,您太打趣儿了,您的姓加上您的法号搁在番邦外国,那可就绝了!”
“怎么呢?”
“人番邦外国姓名是倒着念的,您一倒个‘芒常严’!”
“咱们可不熟啊,我跟你不过这个。”
“呵呵,大师别生气,玩笑、玩笑。”
和尚恼道:“不带你这样的,拿别人的名号来开玩笑。”
“我这人就这样,好诙谐,给大师赔不是了。”说完月楼无仙向和尚深施一礼,接着道:“敢问大师为何深夜之时,在此间洗浴啊?”
“唉……”和尚叹了口气,打水里出来边擦干身上的水,边说道:“我乃一云游的穷和尚,靠化些斋饭渡饥,身上无有闲散银两。哪里去得那澡堂?只好趁夜深人静之际,在此洗浴了。”
听罢,月楼无仙一拱手:“大师好体魄啊,此时正是秋末,而且还是深夜,大师居然不畏寒冷,在此刺骨的河水中洗浴,佩服啊!”
“唉……云游在外多年,早已习惯了。”言罢,和尚将那一口钟裹了身子,用一条细麻绳绑了腰际,接着道:“对了,刚才你可是向我打听时日?”
“正是。”
“哎……不是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都读成浆糊了,日子过到哪儿了也都不知道。”和尚边说着,边坐在秃石上穿好鞋袜,告知:“今日是甲戌日。”
“那一月?”
“庚子月…”
“那一年?”
“丙辰年……”
“年号?”
“贞明二年啊…………”
“哦,知道了,谢过大师。”
“我说二位公子……”和尚见两人要走,反倒是对这二人好奇,不等二人转身,追问道:“你们到底是打哪儿来呀?公子问的问题可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呀!”
月楼无仙笑答道:“哦!大师有所不知,我师兄弟二人久居深山不出,不问人间世事,才问出如此愚钝之话。”
“哦,我说呢。还以为你是天外飞仙呢。”
那么说这是哪一年呢?书中代言,天上一年,地上十载,此时人间已是五代十国的后梁,贞明二年,也就是九百一十五年,皇帝朱友贞命许州节度使王檀攻打晋阳,正是兵荒马乱之际。这晋阳城刚被王檀拿下,城中硝烟还未散尽。城外更是戒备深严,远远地便听得一队巡防卫兵正向着林中走来。大和尚一拨弄脑袋道:“巡城的来了,留在此处必多生事端,此时已是深夜,要入城想必不予放行啊。”
月楼无仙听闻一拱手道:“那不知大师有何高见啊?”
“城外山间有一破庙,我便在那处歇息,倘若二位不嫌弃,可随我暂住一宿,待天明后,再进城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