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白玉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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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一章

上回书说到在画境中,醉笔翁初识二位后生,心中暗暗喜欢。于是喝着酒,同时左右撮合,才让这一对佳人暂时言归于好。

三位围坐桌前,把酒言欢,醉笔翁这才道出了这画境的真相,原来此处是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另一空间,其名曰“洪芒雀替”。也正是这阴阳调和极致之处,紫一一才误打误撞,在此绝佳之地酿出了天下绝无仅有的美酒。

大家正论着酒呢,就忽听紫一一大叫一声:“不好!”便冲进了屋中,接着便听她传出一声惨叫!屋外的二人这才意识到出事了!

书接上文,二人大叫一声:“不好!出事了!”也顾不得这女子闺房是否方便,抬脚踹门,冲了进去。进得屋中便寻那紫一一,意想不到的是紫一一竟然毫发无损,只是呆嗫嗫立在屋中,眼盯着墙壁发愣。

月楼无仙顺着她的眼神望去,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这人高马大的小伙子竟然是热泪盈眶。

醉笔翁看看他,又看看紫一一,不知他俩这是怎么了。等回头再看那月楼无仙时,却见他又“噗呲”一声,乐了。看月楼无仙的神情似乎是想憋着不笑,却又委实憋不住了,突然开怀大笑。

醉笔翁眼见月楼无仙一哭一笑的变化,再看紫一一,正用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瞪着月楼无仙,神情又羞又恼,嘟噜着嘴,胀得小脸蛋儿通红。这神情真乃是绝色佳人,秀色可餐。

此二人看得一旁的醉笔翁,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纳闷呢,再看月楼无仙眉目中柔情流动,忽然不由分说,一步抢上前去,一把将紫一一搂在怀中,在她耳畔轻声唤一声:“一一……”

紫一一被月楼无仙冷不防地这么紧紧抱个满怀,还是生平第一次。她虽有数百年的修为,性情随性,不拘俗礼,但毕竟是处子之身,从未与男子有过这般过密接触。而且以前每次对月楼无仙主动投怀送抱,月楼无仙总是拘着。这回月楼无仙这般主动抱她,之前也是从未有过。这冷不防地满怀一抱,竟是初尝情悦之蜜。顿时觉得全身一阵酥麻,口中香气急促。紫一一好在未失理智,心想前辈在此,自己虽是不拘小节之人,但长幼尊卑不可不讲,急忙一咬牙,狠狠使劲推开月楼无仙,口中低声娇骂:“小贼!给我躲开!”

月楼无仙本也是血气方刚的七尺男儿,虽同黄秀儿一同长大,但毕竟视她为自家妹妹,纵然时有身子上的小触小碰,但那心境却是不一样,眼前这女儿分明就是自己心悦之人,耳听她这低声娇语,心中更是无比受用,反倒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醉笔翁见这一对红男绿女又哭又闹,你推我抱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怒斥道:“你俩当我是空气呢???”

月楼无仙情感所致,哪里还有耳朵听他埋怨,竟抽搐起来,热泪“吧嗒吧嗒”一点点滴在了紫一一的香肩上。

这洪芒雀替里,虽无日月更替,但二人自从有了隔阂以来,已过去三四年的光景。这段时间,二人饱受恩怨情仇煎熬。这一抱之下,他俩心中的憋屈、无奈、痛苦才得以释放,不禁是双双落泪。

一旁的醉笔翁哪有不明的,只是奇怪他俩这是看见什么了,居然触景生情,相拥而泣。摇摇头,叹口气喃喃念道一首《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薄雾浓云愁永昼

瑞脑肖金兽

佳节又重阳

玉枕纱橱

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

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

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

醉笔翁念罢李清照的这首《醉花阴》,也懒得看他们、理他们,应着那句“东篱把酒黄昏后”,举起手中酒壶,一仰脖子,吃了口自备的烈辣烧刀子,一咧嘴,“嗄”一声咽下浓浆,而后感叹道“真是薄雾浓云愁永昼,东篱把酒黄昏后呀……”

醉笔翁这一声感叹,惊动了紫一一,毕竟女儿家比较敏感,知道二人此时失态了,难免羞涩。她又见月楼无仙此时动了真情,有些失了理智,于是奋力从二人怀中抽出双手,轻轻捧着月楼无仙的面颊,用自己的目光将月楼无仙的注意力捉了回来。见他理智有几分回转,才将眼珠冲着醉笔翁的方位瞟了一眼。月楼无仙这才心领神会,意识到自己举措过激。连忙放开紫一一,抬腕袖拭去残泪,重整心情后,再转身对醉笔翁深施一礼,不好意思道:“前辈勿怪,只是此情此景,触动情怀,晚辈我实难自控。”

醉笔翁歪着大脑袋,一叉腰烦道:“你瞅见啥了?变得跟个采花淫贼似的,猴急得你……”连连摆头道:“哎呀!老朽我都……都……羞于启齿。”话音落,却藏不住那一丝笑意。

月楼无仙心里知道醉笔翁这是故意逗乐,拿言语来挖苦自己,连忙摆手道:“前辈莫怪,我并非前辈所想那般龌龊,只是这……这……我也不知从何说起,您看那墙上所挂之物。”说罢用手一指。

醉笔翁顺手指望去,但见墙壁上整整齐齐挂着些个用海带编成的蜻蜓,龙虎狮豹,飞鹰凤凰。还有一个栩栩如生,婀娜多姿的妙曼女子。一看便知那正是仿着紫一一的身段着装造的。

待醉笔翁看罢,月楼无仙才慢慢解释道:“之前还是画境之时,因一一怨我,这些都是我用那蒲草做来讨她欢心的小玩意儿,差遣大黄替我送来,可明明还回给我的都是些被拆毁的碎草,怎料原来并没有被一一毁掉,还完好的存放在此,故而一看,我便神情激动。而后,由于紫一一将此处变化成了那海底珊瑚宫的景色,那之前的蒲草也就自然变成了海带。这些个小物件用蒲草编来本是趣致。此时却变成了海带,实在是滑稽可笑,故而我又忍不住……我想方才一一惊呼,也必然是因此。”

醉笔翁再看紫一一,见她点点头,接过话来:“嗯,仙郎他所言不差,早先因他犯下错误,灭我满门。我心里满满的全是伤心,对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唯有逼他不与我相见。起初他造的第一个蚂蚱送于我时,那时心情极差,便当真全给毁了,再让大黄给送了回去。可没想到他没放弃,又做了一个蜻蜓。看到这第二个我便有些心软了,有心想留下来,却又不想他误以为我就此原谅他了,于是唯有也去采了些蒲草,裁剪裁剪,然后揉乱了,给他还了回去。没想到这家伙一发不可收拾,还越挫越勇,我也就想顺势看看他心有多诚。便每每弄了些破蒲草还给他。最麻烦的,便是那最后一个仿着我做的小人儿,他居然还费心思给衣服染了色,累得我也要去采摘些花朵来染了蒲草再送还给他。”紫一一说到此处,自己想想,也觉好笑,竟“噗呲”一乐。须臾,接而道:“谁知这个乱蒲草还回去,竟对他刺激那么大,他又无意中得了我两坛酒,这家伙借酒撒疯,飞到山顶上拿剑乱削乱砍,我在山下见动静大了,又担心他出事,这才偷偷飞上山顶看他。后来见他飞回草庐在墙上刻诗,透过诗中之意知他心中也是不好受,我这才更心软了……”说到此,就见紫一一面现愁容,月楼无仙见情形连忙过去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月楼无仙本以为这篇已经翻过去了,不料她还是略带抗拒之意地轻轻将月楼无仙推开,而后叹了口气,微微一笑,神色似乎轻松中又带着沉重,接道:“再后来,你们来了,前辈说破了这‘洪芒雀替’的玄机,我玩得兴起,全然忘记了他送给我的那些个草编玩意。待我看到屋侧的海草,这才想起,担心那些小玩意因变换场景被毁了,才不自觉地喊了声‘不好’。进屋时怕被仙郎看见那些玩意儿,自觉羞臊,因此及时反锁了房门。等我再看清,未曾想那些个小玩意儿竟然还在,只是出乎预料地变成了海带,这才惊呼出声。”

醉笔翁听罢,“哦”了声,连连点头。想了想,一拍手道:“好了,既然一片乌云散去……”说着同时看着月楼无仙道:“你小子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有所表示呀?”

月楼无仙不急不忙,点点头道:“其实无需前辈您提醒,此时此刻我也有话要说。”转而对紫一一道:“一一,你放心,待你我回了天庭,不论你是放回人间,或是打回原形,哪怕是打入地狱,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本以为紫一一会被自己一番表态所感动,却不料她还是摇了摇头,苦苦一笑道:“那都是后话。有些事情发生了,感觉也就变了。我之前也说过了,你我之间是分是和,待回了天庭,做了判决,才能再做打算。我现在虽然不会再躲着你,避着你。但要你我还如往日一般温存……我还是难以做到,至少……至少此时我做不到。”说罢,也不理会月楼无仙再要作何言语,她全然不理,只是对醉笔翁道:“老前辈,您既然来了,酒也吃了,那是否应该带我们出去了?”

醉笔翁见状,本想再使把劲,撮合撮合二人,又静心一想,他俩之间的事确实也真不是什么小事,不宜急于一时。便打消念头,道:“嗯,好吧。待我施法寻那出处。”

紫一一听罢,点头回道:“那好,小女子我便先去屋外等二位了。”说罢,撇下一老一少,竟独自转身出了门。

一旁的月楼无仙还不想放弃,正待要追出去,却被醉笔翁一把拦住,就听他道:“小子,你也莫急,需得给她些时间。此时她并非不想与你和好,只是需要个说法。倘若急于一时,你非得硬来,岂不是逼她背上个不忠不孝的骂名?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月楼无仙听罢,低头不语,想罢多时才仰头长叹,然后默默点头道:“前辈说的是,那咱们还是先出去再做打算吧。”

二人一前一后出得屋外,只见紫一一正站在院子当间看着那天上的一轮明月暗暗出神。

醉笔翁真不愧是年岁高见识广,心如明镜。一看便知这小丫头心中想啥。漫步走到紫一一身边,随她的眼神也看着天上的明月道:“怎的?此时能出去这‘洪芒雀替’反倒是舍不得了?”

紫一一听罢,微微点头回道:“前辈说得正是,此处虽是困住了我与仙郎多年,但这里景致秀丽,生活安逸。而且还充满了回忆,有开心,有甜蜜。更不少忧伤和痛苦。这一走便再也回不来了,心中多少会有些失落……”

醉笔翁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呀,我虽说入得此处时间不长,但可惜了这里的美酒。若说心疼,老朽我也不亚于你呀,丫头。”

紫一一长叹一声,摇摇头道:“算了,留不住的纵然是费尽心思也留不住,该断掉的,苦其一生也续它不上。到头来还不如干脆点,自己放手落得干净。”说罢,偷偷抹了抹眼角,侧身对醉笔翁强颜欢笑道:“老前辈,劳烦您带我们走吧……”

“你真的舍得放下了?”

“舍得又如何?舍不舍得又能怎样?还是舍了吧……”

“嗯。”醉笔翁点点头道:“世间万物就是这般奇妙,满以为一定是自己的,到头来才突然明了原来从来都没属于你过。满以为一定失去了,却冥冥中又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就好比说留在这里的这些美酒……”

初一听完,紫一一并没有在意醉笔翁言下之意,待细细想来才突然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明眸一亮惊道:“您的意思是……”

醉笔翁哈哈一笑,回道:“就算丫头你舍得扔下这世外桃源,老酒鬼我可舍不得这里的美酒呀。”说罢,醉笔翁走到院子中的木桌前,拿起酒盏,续上酒水,再屈身打地上捻起一撮尘土撒在酒盏之中,用食指搅了搅,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一旁的月楼无仙也凑过来好奇地看看酒盏,就见杯中搅起的漩涡并没有停下来,反倒是越转越急,越转越大,不需片刻,杯中酒水竟变成了一个向下延伸的大漩涡,只听“嗖”的一声,眨眼之间便将当场的三人给卷入其中,不见踪影!

待三人恢复意识,才发现都还按之前的方位站着,而周遭的环境却从洪芒雀替变成了在了一个死胡同。载看之前的酒盏,就好似被一只无形之手托着,浮在半空之中。接着,醉笔翁一伸手,那酒盏便乖乖地落在了他的手中,而盏中的酒却已经一滴不剩。

醉笔翁将酒盏在手中掂了掂,微笑着递给了紫一一道:“丫头,吃了你的好酒,这个就当是你我的见面礼吧,你好生留着。啥时候想回那‘洪芒雀替’了,就仿着我时才一般操作,便可回去。但记住了,这酒盏倘若只放酒水不放尘土,它也就是个普通的酒盏,只有放了土,才能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紫一一接过酒盏,感激之情自不必言表。拿出绣帕细心包好,再收入罗袖之中。

醉笔翁接着道:“这小玩意儿给你也不白给,日后你酿的百果酒可不能断了我的。”

紫一一笑道:“您老放心,您随时想吃,我随时奉上。”

“好!好!好!”醉笔翁道了三声好,转而对月楼无仙又道:“你小子虽是有过之人,但本性纯良,并非是大奸大恶之徒。既然老朽我送了见面礼给丫头,自然不会少了你的。”说罢,便从自己袖中拿出了个巴掌大的画卷,交到月楼无仙手中。

月楼无仙打开一瞧,卷中所画竟然是那蓬莱仙境的镜墨庄,正是醉笔翁栖身之所。这幅画画的好,那自不必说。月楼无仙明白此画卷必然不是凡物,故意调侃道:“老前辈的意思是让我将此画典当了,换些花销的银两?”

醉笔翁知道他玩笑,“嘿嘿”一乐道:“你要缺银两,拿去典当了便是,日后可别后悔。”

“就知道这画卷没那么简单,有什么讲头?您老说说,我听听。”

“你小子……”醉笔翁拿手指点,接道:“我乃画仙,平日里必然是居身画中。而这画中所在是那蓬莱仙境、镜墨庄,正是我的府邸。我当初是受那顺风耳委托,寻我搭救你二人,此时老朽我该办的事也办完了,我这人好幽静,不爱与你等四处游荡,之后你等该干嘛干嘛去,我就回我的镜墨庄了。”说罢指了指月楼无仙手中的画卷。

“还有呢?”月楼无仙还是不解。

“你还想要啥?”

“这画卷就只是画了你的府邸,没别的了?”

“没了。”

“没了?那我要他又有何用?”月楼无仙嘴一撇,头一耷,彻底泄了气,眼角却睁一目瞄一目,偷偷地瞄了醉笔翁一眼。

醉笔翁见他神情,更是乐了,哈哈一笑道:“画卷里是我画仙府邸,府里住了个老画仙,这还不算宝贝?”

“那就……就没别的了?”月楼无仙还是不信,更不想放弃,睁大眼睛继续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