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靠是古代的紧身潜水衣,质地为绸布或者鱼皮,大多都是深色。
黑衣人的船队结成阵势,开枪射击。赵曼瑛的船队丝毫不减速,顺着江水风向,越来越快,向黑衣人船阵冲去。
赵曼瑛身后,不断有人中枪落水,可是她仍旧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最后船队像一支支飞箭一样,插入黑衣人的船阵。
赵曼瑛一马当先,跳到敌人的船上,挥刀砍杀,跟随的人也呼啸着跟了上去。
曹龙笙仍旧硬撑着,泡在水里,目睹了一场跳帮战。
黑衣人只抵抗了一分钟不到,就崩溃了。有的小艇调头要走,却被人从后面包抄。
赵曼瑛将食指和拇指放进嘴里,打了个唿哨。
只见前去包抄的船上扯开了一张黑色的大网,网绳有手指粗,网眼碗口大,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大网将逃走的黑衣人连小艇带人网起来,然后从快船上面丢下几个大铁锚,每个铁锚都连接着黑网的一角。
铁锚沉入江中,黑网收紧,登时,所有黑衣人都成了瓮中之鳖。
赵曼瑛身后的一个光头,捡起一把手提机关枪,一阵乱枪扫射,把里面的黑衣人和当兵的打成了筛子。
曹龙笙终于扛不住了,他四肢麻木,浑身没了力气,渐渐沉入水底。
曹龙笙在水底睁开眼睛,依稀看见身穿鱼皮水靠的赵曼瑛,就像一条无鳞的大鱼,飞快地游过来。
她一弯胳膊,从后面勾住曹龙笙的脖子,在水里一翻,开始往回游。
醒来的时候,曹龙笙躺在一张床上。感觉不到波浪的摇晃,已经在陆地上了。
一抬头,曹龙笙笑眯眯的看着他,已经恢复了学生打扮。身后站着李泽田-那个用机关枪杀人的光头。
原来他戴的是假发!
赵曼瑛告诉他,李树龙和孩子也救起来了,这是在汉口乡下的村里。杰索普和迪恩也被他们救了起来,都安然无恙。
“我大和我姐呢?”曹龙笙喊到。
“现在还不知道,再等等消息吧。”
原来赵曼瑛他们才是真正的水贼,而且是祖传水贼。赵家在明朝时期就已经是独霸长江的大水贼。
明隆庆二年,被湖广佥事徐中行带兵歼灭。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家宗族仍在,改名为陈,隐居下来,做了渔民。
一直到清末,天下大乱。赵曼瑛的父亲恢复赵姓,带领宗亲重操旧业,仍旧做起了水贼,如今已经隐隐有称霸长江之势。
父亲前年死后,赵曼瑛女承父业,居然巾帼不让须眉,把水贼的事业经营的有模有样,队伍更加壮大。
这次赵曼瑛在上港探知,有一批银行的鹰洋要运送,十二箱,足足八万块。于是就跟上了船。
这种墨西哥银圆,又叫做“墨银”或“鹰洋”,后讹为“英洋”。是指1821年墨西哥独立后使用的新铸币,它是从1823年开始铸造的。鹰洋大体分为两种,1897年以前的花边鹰洋和 1898年以后的直边鹰洋。晚清民国年间,外国银元输入中国者,属墨西哥鹰洋最多。据1910度支部调查统计,当时中国所流通的外国银元约有十一亿枚,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墨西哥鹰洋。
后来发现洋行商人带了一批药品,也非常值钱,就想一并抢了。
那天中午走错房间,其实是她故意的,目的是试探一下他们的武器火力。
说到这,赵曼瑛忽然笑了:“**火力倒不怕,却怎么也没料到会撞船。”
曹龙笙问:“那天晚上,你在船头吹笛子,也是故意的吧?”
“那是向我的手下传递信号,每个音符高低长短组合,就是一句话。”
说完一叹气:“这次真是倒霉,船被撞沉了,八万块没了。只是抢了几箱药,还变成了毒气。”
李泽田说:“那些毒气罐儿更值钱,你看那些当兵的不要命地抢。”
昨晚撞船的军舰楚材号,正是段祺瑞的军舰。黑衣人里头穿的北洋军军装,老方恐怕是南方军阀的人。
至于这批毒气,实在想不通是哪来的。争夺毒气罐,紧接着军舰就来撞船,看来并非意外。
曹龙笙翻身下了床,点上烟抽了几口,说:
“毒气这东西,就是用来杀人的——要不毁掉吧,你们看怎么样?”
李泽田哎了一声,“现在还顾不上,兄弟们正在水底下捞那些银元箱子呢。”
赵曼瑛一摆手,李泽田没再吭声。赵曼瑛又冲曹龙笙点了点头说:
“南军偷运毒气,肯定是往前线送。政府开着大军舰来撞。大仙儿们斗法,老百姓倒霉,我们还是别掺和了!”
李泽田又忍不住说:“这世道,没有老百姓的活头。”
说完,他转身进了里屋,拿出张报纸,说:
“事情已经传开了,但报上说是意外撞船。”
曹龙笙拿过来一看,上面登着:
“二十六日汉口电云,招商局江宽轮由沪来滇。昨夜八时三十分,驶至距此十里之刘家庙外,为楚材炮船所撞。于五分钟内沉没。
楚材炮船乃载段总理由汉赴浔,因受损即折回。江宽船搭客一千余人覆顶,亦有客货一千五百余吨沉没。
撞船之时,锅炉爆炸,水门大开,立时沉下,哭声震天。有以救命圈游至,欲抢上兵船者,兵船以枪弹严拒,驶行不顾。
招商局接亚细亚公司电话,即派船驰往救援,同慈善会及各善堂借得救生红船十余号,竭力打捞尸身,拍照收殓。
又闻江宽船长之尸身已于一日捞获,由官场验明溺毙无讹,随后即于二日在汉口安葬。”
不一会,又抬来一个人,曹龙笙仔细一看,竟然是曹玉箫!他竟然没大碍,就是跳船时磕了一下胳膊,现在吊在胸前。
曹玉箫命大,他水性极好,虽然没了双腿,但也没沉下去。最后,他抓住了一块木头,顺江而下,被“水贼”们救了起来。
可还有一个呢!曹龙笙依然挂念着姐姐曹龙音,他们沿着江边搜寻,找了两天,终于放弃。赵曼瑛说:
“要还在江里,不会有生还的希望了!只能寄希望于被别人救起。”
曹龙笙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因为若有人救了她,早在报纸上登出来了。之后的几十天,边瑶琴寄来的银票已经收到,该计划北上的行程了。可曹龙笙依然不死心:就这么回去,姐姐的事情,如何与母亲交待?
正想着,李泽田来喊他,带着他和李树龙去了水边的一块河滩上。
岸边早已垒起一个火窖,一个穿着西装,戴眼镜的老头,正在指挥众人,把装着毒气罐的木箱,一箱箱小心地丢进去。
赵曼瑛站在那里指挥,问他:“老师,这样能行?”
老者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这种毒气遇到高温就会变质,毒性就没了。唯一棘手的是密封铁罐,会炸开,现在修一个火窖,在里面烧,就万无一失。”
赵曼瑛在地上揪起一片草叶,抛向空中,草叶迅速被风带走。
“我们站在上风口,应该没事。”赵曼瑛说。
老头点了点头。赵曼瑛划着火折子,丢进窑口。火苗从窖口窜出来,不一会儿,里面砰砰啪啪的爆响,却没有那种可怕的绿雾飘出来。
曹龙笙问李泽田:“这位老人是谁?”
李泽田说:“哦,这位是京大的化学教授,专门研究这个。”
“你怎么突然从船上消失了?银元呢?捞上来没?”
“我下了船好有准备呀。昨天晚上那十二个箱子已经上岸了,准备送到汉口,支持未来的革命事业。”
曹龙笙瞪大了眼睛:“你们两口子真的是水贼?”
李泽田笑着说:“也不完全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曹龙笙说:“何为有意义?”
李泽田认真的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我们的灵魂都受到了正义的鼓舞。你将来思想进步了,也一定会加入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