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的原因,曹龙笙对陈其美的死也很关切,起初他还以为是川岛浪速干的。当他与川岛见了面,才知道他正在东北干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原来,1912年1月,川岛便把善耆及其家眷带出肃王府,将善耆乔装打扮成商人,派人护送到旅顺。之后,他就开始支持善耆成立宗社党,并积极寻求日本军部和关东都督府的支持,以旅顺为基地,大搞“满蒙独立运动”,企图建立一个日本控制下的“满蒙王国”。
1912年,由于中国南北议和,局势有变,日本政府改变立场,支持中国北洋政府,“第一次满蒙独立运动”失败。
川岛浪速仍不甘心,于同年8月发表《对华管见》,再次鼓吹“满蒙独立”。1914年,日本大隈内阁执政,川岛浪速的“满蒙独立”阴谋重获日本政府支持,于是,宗社党东山再起。
在川岛浪速的一手操纵下,宗社党开始在大连、安东、貔子窝等地网络土匪,将土匪伪装成劳工,集中于大连,建立了“满洲特殊部队”-勤王军,鼓噪起“第二次满蒙独立运动”。
勤王军共2800余人,分编为三个团,屯扎在大连寺儿沟、小寺油坊等地进行训练,待机起事。当时,川岛浪速亲任“勤王军”总帅,任用日俄战争时期参加过“特别任务班”的日本军人和大陆浪人为骨干。
为扩大举兵势力,川岛不惜重金,笼络蒙古马队首领巴布扎布所部3000余人为主力,他还把10岁的川岛芳子许配给巴布札布之子甘珠尔札布,订下了娃娃亲。
1916年3月,他在大连设立举事指挥部,预定在6月中旬进攻奉天。
川岛等人认为张作霖是实现“满蒙独立运动”的最大障碍,决定用暗杀手段除掉他,然后乘乱杀入奉天城,使东北成为“宗社党”的天下。
川岛与曹龙笙见面时,想套取他的想法,便问他:
“你和你父亲既然对杀害革命党人的军阀那么痛恨,为什么不多杀几个呢?”
“有些人必杀,有些人却不能杀?”
“这又是何意?”
“有些人试图阻挡历史的洪流,那是必死无疑的,这不是谁去动手的问题;而有些人则不能杀,杀了之后会天下大乱。”
“可以举个例子吗?”
“比如段祺瑞、黎元洪甚至于袁先生,杀了之后天下又会大乱,就不如不杀。”
曹龙笙知道川岛早对东北有所企图,也听说过川岛的所谓“满蒙独立运动”,当然不会支持他,所以故意不提张作霖。
川岛何等聪明,知道眼前这个人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无法利用,只好放弃。
1916年5月,日本土井少将接到除掉张作霖的密令,马上来到奉天满铁附属地,纠集日本浪人伊达顺之助、三村预备上校等组成“满蒙决死团”。
1916年5月27日,日皇之弟闲院宫载仁亲王从俄国返回日本经过奉天,张作霖要到奉天车站去迎送。张作霖在归途中路过小西边门,突然遭到炸弹袭击。
张作霖情知有变,立即跳下马车,蹿上马背,以极快的速度同卫兵互换上衣,然后在马队的保护下,从小西边门背胡同,穿过大西边门绕道奔回将军署。
经过奉天图书馆时,突然又从门洞里跑出来一个人,手拿炸弹向张作霖扔去。由于张作霖飞马疾驰,炸弹在张作霖身后爆炸,只炸飞了张作霖的帽子。
张作霖赶回将军署,在门口架起了机关枪,卫队也被紧急召集起来,处于一级戒备状态。这次暗杀事件给了张作霖一个重要教训,使他懂得,日本人不可不防。
张作霖出生于农村,早年父亲暴卒,他早早就品尝了人间的艰辛。曾厮混于赌场,提篮小卖,投身军营,干过兽医,最终落草为寇。
1904年,日俄战争期间,身为马贼的张作霖被作为俄国间谍抓起来,正要枪毙时,时任陆军参谋的田中义一向福岛安正少将请命,将张作霖从枪口下救出。因为这层关系,田中义一称“张作霖如我弟弟”。
田中义一没有看错,干土匪时张作霖也是个硬茬,他接连灭了海沙子、李二皇上、侯老疙瘩等十几股胡子,而最让道上朋友寒心的,是他诱杀杜立三。
不久,张作霖官运亨通,连升数级,成为奉天省巡防营前路统领,从一介普通军官成为省城军界的实力人物,还要弄个奉天都督干干。
1912年3月,袁世凯在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1915年,袁世凯想当皇帝,但是他深知改总统为皇帝不是件小事,于是就装模作样地征求各方意见。
7月,张作霖带领一帮人马来到京城,住进了原奉天将军增祺的旧居,此时叫奉天会馆,位于西单旧刑部街路北,离“花柳繁华之地”——“八大胡同”不远。袁世凯召见张作霖的地点在中南海的怀仁堂。
袁世凯会见客人有三个地方,在什么地方会见,得按客人的身份以及关系密切程度而定。在居仁堂前院,有一处叫“大圆镜”的房子,一般生客在这里会见,熟客在居仁堂楼下西头的一个房间,最熟的人或者重要的人才在楼东头的办公室见面。
他接见张作霖是个例外,张作霖当时是二十七师师长,从东北来觐见。按照他的身份,只能在大圆镜里见。可袁世凯为了优待,破例在办公室见他。
进了中南海,什么都新鲜。张作霖很会来事儿,见了袁世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奉天第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奉诏觐见,请大总统训示。”
袁世凯和颜悦色的说:“张师长,现在是民国了,不兴这些跪拜大礼了,张师长坐下说话。”
袁世凯说:“张师长颇能治军,二十七师很有实力,在东三省称得上劲旅。”
张作霖答道:“不敢,二十七师办的不好,请大总统指示。”
为了装作粗鲁无知,胸无大志,张作霖左一句“妈拉个巴子”,右一句“操他个祖宗”,活脱脱一个山大王形象。
顾维钧曾说:“张大帅自己不要钱,对别人手头很宽。”
袁世凯身边的人都得了张作霖的银子。第二件事,包妓院。他将百顺胡同、胭脂胡同、石头胡同、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等“八大胡同”里的一等妓院全包下来,供手下享用。
民国初年,“八大胡同”里的妓院分三等,一等妓院,叫“清吟小班”,顾名思义,“清吟”以饮茶、听戏为主,并不是只做皮肉生意。
“清吟小班”的妓女主要是江南一带的女子,不仅色相娇好,而且能歌善琴,如京城名妓赛金花、小凤仙等都在这里陪过客。
张作霖手下这帮草莽出身的军人,整天在花柳巷出出入入,不仅不避人,而且大嗓门、说粗话,一时间闹得乌烟瘴气,秽声四播。
京城里到处都在议论,奉天来了一帮武夫莽汉,正事不做,成天搂妓女,逛窑子,真是土包子进城,专开洋荤来了。
其实,这正是张作霖的障眼法,他就是要秽声四播,让袁世凯等人以为他是一介莽夫,胸无大志。
袁世凯关切地问:“雨亭兄与手下在京城还习惯吧?”
张作霖嘿嘿一笑:“我的那些弟兄从小地方来,没见过大世面,都忙着找乐子呢。嘿,这京城的婊子真带劲。”
张作霖土里土气、颠三倒四的陋词莽语,还略带夸张地捶着腰,仿佛不胜劳累。让袁世凯忍俊不禁,对他原来的警惕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