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假扮夫妻了。潘汉年说:
“你年龄这么大,嫂子又已经去世,照理说也该找一个了,但现在情况紧急,先找个假的,将来再说。”
“不找不行吗?”
“你的角色是外地来的客商,没有个三妻四妾的,也得有个老婆吧?作为身份掩护,这是必须的。”
曹龙笙一听,挺有道理,只好答应。他笑着说:
“你这还得当红娘?”
“严肃一点儿,咱们在白区工作,这种情况太普遍了。不过,最后弄假成真的也不少,就看你的缘分了。要有了真感情,组织上又同意,是可以真结婚的。”潘汉年微笑着说。
过了一会儿,潘汉年又说:“从今往后,你就叫王廷凯,是王亚樵的连襟,来上港是帮助王亚樵夫人接管家业。”
“他小姨子死了?”
“哪死了,人家活得好好的,还是个大学生呢。”
“有像片吗?长什么样?”
“没有,我哪知道长什么样,这个人是华克之找的,丛蕴钰的堂妹。丛蕴钰可是个大美女啊。”
“姐姐好看,妹妹不见得也好看。”
“大哥,您当是相亲呢?这是工作,革命工作!”
曹龙笙叹了口气,他沉默不语:
“乖乖呀,这已经是第三次改名字了!光追悼会就开两了两回!”
“头一次你又诈尸回去了,那不算;给伍思源开的那次,实际上和你没关系,管他呢,活好现在吧!”
“那又能怎么着呢?都死了两回了。”
“你死的很壮烈,是大英雄,所以才开追悼会;别人想开还不够资格呢。”
“听风雅颂说,你第二次死亡,是被狼狗咬死的。”
“啊?!琼达和樊沐野是怎么设计的,什么脑子!一点儿创意都没有。”
“我觉的不错,这样不才能面目全非吗?”
“就不能换一种方式?!”
“据琼达同志说,也算意外,他派人冒充你,结果被抓了;正好让他给你做个掩护,反正也得死。只是苦了那个同志,到现在也不敢公布姓名,成了彻底的无名英雄。”
听着听着,曹龙笙的头有点儿晕,突然而至的消息,仿佛一把锋利的刀,插进了自己的脑海,把它刺痛、将它搅混??使他又回忆起那些伤心的往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可能生命的结束,有时候只需一句话,一件事??
又过了几天,华克之通知他,可以去王亚樵家了。这几天,通过潘汉年的讲述,曹龙笙又查阅了很多相关资料,把自己的角色牢牢把握。从现在起,自己就是王亚樵的远方亲戚王廷凯了。
而他的搭档此时还正在路上;不知长得什么模样。曹龙笙想:管他呢,就是头母猪,也只能当宝贝了。
到了王亚樵的家,曾经在上港滩上呼风唤雨、风驰电掣的王亚樵,已经被永远地封入了那个黑色的像框里。
丛蕴钰的眼睛依然肿得像个桃子,不知已经哭了多少回。见了“王廷凯”,她表现出了应有的热情:
“妹夫呀!你总算来了!”
又习惯性地哭了一阵子,表演的认真仔细,很投入,使家里人马上就接受了这个远方的“妹夫”。
曹龙笙抚慰一阵,又说:“你妹妹不几日也能来,有我们帮你呢,没事儿!”
又过了一会儿,丛蕴钰支走了所有人说:
“潘先生都安排好了,今后我和华克之,就是你的联络员和你的下属,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你妹妹啥时候到?”曹龙笙问。
“你老婆你问我,下不为例,小心露了馅儿。”丛蕴钰笑着说。
她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电报纸,递给曹龙笙。曹龙笙打开一看,竟是发给自己的:
“夫君,我已经买上了2号的的火车票,即日便可到达。蕴姝。”
曹龙笙心中一动,虽然只言片语,倒也温婉可人。这使他对这次的“重逢”充满了期待。
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了起来。丛蕴钰开始讲她与王亚樵的故事:
一次战争中,丛蕴钰负伤,是王亚樵在战场上救了丛蕴钰。第一次相见,王亚樵就深深的爱上了她。王亚樵的原配妻子王淑英当时也跟随王亚樵住在一起,但王亚樵丝毫没有向丛蕴钰隐瞒,他落落大方的和丛蕴钰介绍了王淑英。
在一次聚会结束后,王亚樵单独送丛蕴钰回住处,路上,他对她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丛蕴钰听完王亚樵的表白之后说:
“你已经有妻子了,你打算和淑英姐离婚吗?”
王亚樵答道:“她很善良,我也喜欢她,我不会和她离婚。”
丛蕴钰听完问道:“那我嫁给你,算怎么回事?”
王亚樵哈哈大笑起来:“算我的妻子呀。我的爱是博大的、是宽阔的,我的臂膀是结实的、有力的,你要相信我,也要理解我。”
丛蕴钰听完后说道:“现在大家讲平等、博爱、自由和人权,呼吁一夫一妻制,可你还这样。”
王亚樵激动起来,说道:“有的男人,就是一夫一妻,也未必能给她带来幸福,而我,即使有十个妻子,我也能保证她们每一个人都很幸福。蕴钰,不要犹豫了,嫁给我吧。”
说着,王亚樵紧紧地把丛蕴钰搂在了怀里,热烈地亲吻起来。
丛蕴钰深深的被王亚樵的英雄气概折服,立时应允嫁给王亚樵。回到上港后,两人在一家大酒店举行了婚礼。婚后,丛蕴钰自愿跟随夫姓,改名王亚瑛。
从此,这位武昌起义中的“女子北伐光复军”成员,便成了王亚樵最亲密的伙伴和最得力的助手。在以后与王亚樵相濡以沫的二十年岁月里,每一次刺杀顽敌,她都和王亚樵在一起。
王亚瑛不但在事业上竭力帮助丈夫,在生活上也无微不至的关心他。1929年,王亚樵已四十岁出头时,王亚瑛见自己年长色衰,无法让王亚樵尽兴,遂多方奔走,将年轻美丽的十八岁女学生李淑贞迎娶进门,让王亚樵一享快活。
翻开这段历史,不能不让人感叹:为人妻如王亚瑛者,真是古今中外少有。为人夫如王亚樵者,真是九天仙人也不能比。
丛蕴钰的哥哥原是柏文蔚的部下,二次革命中受伤双目失明,不得不退役回家,在金陵以卜卦看相为生。柏文蔚每到金陵,必去看望这个部下。
一次,柏文蔚领着王亚樵去看望这位“算命先生”。一进门遇见的不是他的部下,而是一位20岁左右的少女。她身材比一般南方姑娘略高,面庞清秀。一见柏文蔚,她便热情迎上来喊了声:
“柏大哥!”
柏文蔚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指着她说:
“你是蕴钰吧?几年不见,出落成大姑娘啦!”
丛蕴钰笑着把他们迎进屋里,随即便去沏茶。此时,丛蕴钰的大哥摸索着从里屋走来,柏文蔚连忙迎上去,关切在问道:
“老弟,几月不见,近来身体还好吧?”
“算命先生”连连应道:“好!好!快坐,快坐。”
柏文蔚把王亚樵拉到跟前介绍道:
“我给你带来个客人。你还记得吗,我以前提到过的王亚樵?”
“算命先生”眨动了一下完全陷下去的眼睑:
“记得,记得。王先生,柏都督常说,你年轻有为,难得你来看望我。”
“大哥别客气,就叫我老九吧!”王亚樵说。
宾主三人在简陋的客堂里坐了下来,丛蕴钰轻快地走进里屋,泡上了三碗热气腾腾的香茶。趁客人聊天的工夫,她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多看了王亚樵几眼。王亚樵时年27岁,风华正茂。由于长期颠沛流离的坎坷经历,他已具有了一种成熟男子的气度。他坐在凳子上听柏文尉和“算命先生”聊天,神色从容,目光敏锐,显得十分深沉、稳健。
丛蕴钰第一次见到王亚樵就产生了好感,并且毫不掩饰地从她眼晴里流露出来。当时的丛蕴钰在上港一家印刷厂当女工,这次休假回金陵探亲,恰巧结识了王亚樵。
这次偶然的相识,在两人心里都留下了亲切、美好的印象。回到上港以后,他们的交往更加频繁。尤其是丛蕴钰,王亚樵那间简陋的居室里经常可以听到她爽朗、活泼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