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非离决定带冰玉去别处生活,顺路将起君送回家。起君本不想打扰他们,但为了安全着想,只好厚着脸皮答应。
在一荒村野店过夜,无意遇到逍遥乞丐。见他怀中婴儿,起君心里刺痛了一下。
逍遥看到他们,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就上了楼。片刻后他又下楼来,而他们正在吃饭。他走到桌边,先和凤非离打了招呼,然后问起君:“无波在这里,你要不要见见她?”
起君愣了一下,点头。
走进房中,见无波坐在床头,手中抱着婴儿。起君缓缓地走过去,她抬起头来,虚弱一笑:“起君……”
“你……”起君见她脸色苍白,急问,“你生病了吗?”
无波没答,只苍白地笑道:“听说遇见你,我还不信……你一个人?”
“和凤掌门夫妇一起。”
“他成亲了?”
“嗯,就在楼下,要见他们吗?”
“不了,没什么交情。”
起君见她虚弱得紧,转头问逍遥:“她怎么了?”
无波握住她手:“没事。老.毛病了,我都做好等死的准备了,是逍遥不信邪,非要去找神医……”
“你什么病?真没救吗?”
“谁知道呢……”她幽幽地道,看着怀中的孩子,“起君,今日在这荒山野岭遇到你,也算缘分。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这是我的孩子,我一死就只有扔下他了……我不想他一个人孤孤单单,能否拜托你,若有那一日帮我照顾他?”
“这……”起君一惊,“你的孩子?”她不是嫁了唐然吗?怎么会带着孩子和逍遥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唐然的孩子。”无波流下两行热泪,“唐然死了……纵然唐门再厉害,他有暴病,也治不了他……”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起君也不逼问,点头道:“我答应你。”
无波连声道谢:“有你我便放心了……”
起君心中一番感慨,跃跃欲试地看着孩子:“我可以抱抱他吗?”
无波将孩子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抱过来。孩子正在睡觉,安安静静,玲珑剔透的肌肤好像是这世界纷纷扰扰中的唯一一抹纯净。起君眼眶发热:“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叫什么名字?”
“君遥。”
“真好听……”起君哭道。
无波睡下后,她将孩子交给逍遥,逍遥说:“若有那一日,我会照顾他。”
起君一愣,望着他坚定的眼,忍不住一笑:“你很希望她活下来?”
他没答。
“若她可以长命,你又当如何?”
“你该问:若她不能活,我该当如何……”
起君心头一颤,原来……他这么爱她啊……
“你……对她……她知道吗?”
“她比你聪明。”他淡淡地说。
起君心头突然不悦,我哪里不聪明了我哪里不聪明了?!郁闷地离开,出了门突然想起事情,又冲了回去,正巧看见他痴痴地触摸无波的脸。
她有些尴尬,他倒是不慌,慢慢地收回手,问:“什么事?”
“你要不要去绝人谷?”她问,“那里有个神医,可以试一试……”
他神色激动,点头:“要!可是……我不知道绝人谷怎么走……”
“我知道!”她说完,心中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其实,她是拿他们做借口,想去那个地方吧?
翌日,她和凤非离分别,带逍遥和无波去绝人谷。到达那狭窄的山谷时,她突然心虚:“我忘了这里有机关……我们进不去……”
逍遥瞪她一眼,看着幽静的山谷,在旁捡了几块石头扔进去——果然有暗器飞出。
“那现在怎么办?”他咬牙。
起君低着头,小声说:“其实进去就是绝人谷了……”
无波笑道:“或许这就是天意……”
逍遥一听,深吸一口气,对里喊道:“宁——丹——青————”
“你做什么呀?”起君捂住耳朵。
他再吸一口气:“连——起——君——在——此——”
起君一跺脚,狠狠地踢了他一下。
他停下来,晲她一眼:“你不就是想见他么?”
“你——”
“逍遥……”无波制止他,“你就会惹姑娘家生气。”
逍遥一窒,脸上闪过懊悔。若他不是总气她,她是不是不会嫁唐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惨?
里面有人飞出,起君的心砰砰跳起来。片刻后,停在她眼前的是凡人,她脸上止不住的失望,接着受惊地退了一步——他……他不见她?!
“大嫂!”凡人见她果然在此,惊喜大叫,“真的是你!”
起君强颜一笑:“我带他们来。无波身子不适,我带她来,看圣师父愿不愿意医她……”
凡人道:“既然是你带来的,不医也要磨着他医了!”说着就带他们入谷。
起君一路忐忑,路都不会走了。凡人察觉她异状,疑惑地看了几眼,片刻后突然想到:“你想起来了?!”
起君一顿,问:“你大师兄他……”
“他不在谷里!”凡人道,“他若在,听到你的名字还不出来么?你别怕,他一直挺惦记你的。”
“他没怪我?”
凡人一愣:“怪又如何呢,敌不过另外的感情。”
起君捂住嘴,心里十分难受,好片刻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你就在谷里等,他很快回来的!”凡人说着顿了一下,“他会很高兴的。自从和你分开,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简直是心灰意冷、行尸走肉。他第一次去执行任务,被人看见他的脸,叫他‘宁庄主’……你也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他那时候想起自己的身世,憎恨那张脸,回来后就自毁容貌。那一阵的他不和人说话、只知道练功,像要累死自己,但远比不上这次……好像生无可恋,不吃、不喝、不练剑,只待在屋子里……大嫂,我替大师兄求你,以后别这么折磨他了。”
起君哭起来:“我不了……我也不想的……”
.
那天,起君坐在竹屋外钓鱼,刚刚回谷的丹青从后面走出,对她也没多加注意,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走了几步,突然一回头,扑通一声就栽进了水里。
起君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脚下的湖水蔓延出一片红色。她吓得跳起,同时看见熟悉的人缓缓冒出水面。
两两相望,二人静止在那里。
许久,她突然跪下去,伸手想拉他。但竹屋建得好高,她够不住他。他眼睛眨了眨,伸手握住,手背上溢血的伤口好像盛开的花。
“你……”丹青嘶哑地出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宁丹青……”她低声说,看见被鲜血染红的血液,想要抽回手。
“别走!”他低吼一声,一把将她拉了下去。
哗啦一声巨响,她落入水中,被他紧紧抱住。
“起君,别走……”他伤痛地说,“别走好吗?”
“我不走。”她靠在他颈间,忍不住落泪,“你让我上去,我好冷!”
丹青想起是大冬天,马上将她抱上去。欲带她去换衣服,她挡住他:“你去圣师父那里……从现在起,你身上有伤,我不和你说话!”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站在原地,呆了许久,仍是追了上去。
她正在他们的小屋换衣服,见他进来,顿了一下,又不理他继续。接着她去洗衣服,他跟到河边,在她将衣服放进水中时突然蹲下身想要抢过去。
她往回一扯,他不放手。她疑惑地望向他,他注视着她双眼:“水冷……”
起君大哭,扔下衣服扑到他身上。他身上的衣服几乎结冰,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胸膛上却暖烘烘的。
“我陪你过去。”她说,“我们先去圣师父那里。”
他小心翼翼抓住她的手,走路、乘舟、看病……片刻也不放过。起君趁他睡着,想要抽回手,他马上惊醒。
她心痛地流泪:“我不走,你好好睡,我给你梳头。”
“不用。”他两只手都将她握住,“你也睡吧,好不好?”
“好。”起君点头,钻进被窝,躺到他怀里。
他将头埋在她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好香!”
“而你很暖。”起君说,“现在我该能好好睡觉了。”
他终于知道,她也是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