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关于雨天
来到S大的第一年学的都是书本上的课程，许多东西都是要死记硬背才能熟记于心的，乐玥的计算机专业也不例外，老师在台上讲着关于计算机的基本网络知识，时不时会出一些题目，至于学生写不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考试的时候能将卷面风考过九十就行。
乐玥将目光看向窗外暗下来的天气，乌云一片片黑压压的在屋顶上盘绕，老师口里说的都是关于局域网、城域网之类的，又说网络是怎么传输的，网络的定义是什么。这一节课乐玥基本上没有听，不是她不认真，而是这些基本的她都知道，之所以会选择计算机这一门专业也是因为她兴趣所在，通过网络可以和很多人交谈，不用面对面，即使对方说的是谎言她也不会发现，这样的感觉让她想要知道关于计算机更多。
徐悦老早就看见乐玥心不在焉的看着窗户外面，她用笔戳了戳乐玥的肩膀：“你干嘛呢？外面有什么？”
“快下雨了。”她说，突然发现现在整个教室里她唯一可以稍微正常的说上话的就是徐悦了，她和米小兰不经常交谈，只知道她的性格是和自己性格完全合不来的。
“是啊，广播站也没说。”徐悦应了一声，她向来搞不懂乐玥心里想的是什么，自然也不去多问。
S大的广播站每天早上七点钟的时候都会报出这一天的天气，嘘寒问暖的要同学们加衣带伞之类的，今天早的广播站只说了今天的气温，并没有提到会下雨的事情。乐玥看向教室里的人，没有一个人带了伞，看来只能期望着放学之后不会下雨吧……
天不如人愿，放学之后老师夹着书本就离开了，外面顿时是倾盆大雨落下，毫无预兆的让人不能回去。有几个可能是打篮球的高大男生在冲进雨里怪叫了两声之后便跑远了，乐玥站在最角落的地方看着从天而降的大雨，又看了看徐悦。
徐悦同样也在看她，两个人都无奈的摇摇头后，楚青从后面挤出来，看着眼前的大雨：“怎么下这么大？讨厌啦！徐悦，你也没带伞哦？”
“没有啊。”徐悦摇摇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后又换了个表情朝楚青眨眨眼：“帅哥在你后面。”
楚青一脸茫然的回头，正好对上了秦风的脸，秦风先是瞪了徐悦一眼怪她暴漏自己的行踪，随后又对楚青呵呵一笑：“雨好大，我也没带伞，要么等会儿雨小一点的时候再一起回去吧。”
楚青点点头，才转过脸，正好看到乐玥看向秦风的眼神，心里立刻想起了上次在主干道上的事，莫名其妙的就不舒服了起来，虽然之后秦风和自己说他和乐玥没关系，可是她还是没办法忍受乐玥看向秦风的眼神。表面上是看一个朋友似的，谁知道她心里装的是什么坏水？从来都没有人能知道乐玥在想什么。
“乐玥，你长这么漂亮，怎么也不找个带了伞的男生送你回去呢？”楚青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乐玥才将目光从秦风身上移开。
乐玥知道楚青的意思，只是秦风刚才已经用眼神替她道过谦了，所以她不在意，只是将目光瞥向另一边。雨越小越大，完全没有停的趋势，原本挤在教学楼门口的人群打电话要男友送伞来的和干脆冲出去的几乎都走光了。徐悦突然说她有事眼神慌张的就冲进了雨里，教学楼的门口就只剩下乐玥、楚青和秦风。
气氛异常尴尬，乐玥在心里大叹，这雨来的也太不及时了，怎么就没让这两个人走了之后才下一场，这样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说不定她会坐在台阶上塞着耳机听歌赏雨，只是现在所有的气氛都煞了风景。
“乐玥，我和你说哦，我前些天养在家里的狗狗死掉了唉，我爸妈告诉我是因为它想要抢一个藏獒的对象，后来被那个藏獒咬死了，你说可不可怜？”楚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没有半点怜悯，乐玥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心想你楚青做戏能不能认真一点，好歹挤点眼泪出来。
“真可怜。”她回，眼神又移到别处，秦风是个男人，能这么忍受自己的女人在另一个女人面前给自己变着方儿的戴绿帽子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他太懦弱。不过乐玥觉得他属于第二个，他太爱楚青了，该说楚青不知福呢，还是说秦风眼光差？
“哎呀，好大的雨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的样子。”见乐玥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着自己的话，楚青干脆也不讽刺她，只是看着这么大的雨烦躁了些。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好不容易安静了会儿。
“不是说雨天就先回去的吗？”一阵男生在身后响起，这声音太熟悉，使得乐玥不得不转过头去看向他。
百里雪穿着一身雪白的休闲服，衬着他的皮肤更加透明，只是在这雨天裤脚也没有溅上半点水渍，他的手上拿了把透明的雨伞，站在乐玥的身后完全忽视了另外两个用惊讶的眼光看向他的人。
百里雪早就听到那个女的和乐玥说什么了，只是他清楚乐玥的毛病，一旦真的言语上争论的话必然处于下风，吃亏的很。他看不过去，干脆就出来解围，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此时他的出现对乐玥才起了帮助的。
“嗯。”乐玥说，她当然明白百里雪的意思，只是开口：“走吧。”
百里雪伸出手握住了乐玥的肩膀，打开了伞两个人走下台阶，全过程都没有看向楚青和秦风一眼。他的伞不大，遮住了乐玥的全身百里雪必然有一半的身体是湿的，乐玥有些过意不去，才抬头想要和他道谢，可看到百里雪那太过自然的表情却又说不出口，仿似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秦风，雨好像小了点儿，我们等也不是办法，要么我们冲出去吧？”楚青说，秦风没发出半点声音，没过一会儿楚青和秦风顶着秦风的外套就从乐玥的身后方向跑过来。
乐玥被小跑中的楚青‘不小心’撞了一下，撞进了百里雪的怀里，她小声的惊呼出来，才看向楚青，楚青头也没回只是喊：“真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的，先走了啊！秦风，这样雨中慢跑好浪漫哦！”
乐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才发现那里一点也不痛，百里雪雪白的手上被秦风外套上的金属牌划出了一道红痕，她愣了愣抬头看向百里雪。
知道徐悦的事后，乐玥和她坐在画室里好一阵子才收拾好离开，从始至终都是徐悦在像讲故事一样讲给乐玥听，乐玥知道，在徐悦高中的时候和一个很会画画的男生交往过，可那个男生却没有留下任何承诺和交代就离开了。
乐玥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还欠别人的东西，明天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一个意外降临，你们就分隔两地，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乐玥回到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把一直靠在自己床头的雨伞紧握手中，出门前看了徐悦一眼，她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跟米小兰还有楚青打扑克牌。楚青依旧不理她，米小兰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她们两个人闹过矛盾，只以为是乐玥的性子太冷的原因。
到了琴房门口的时候，里面还传来一阵阵的钢琴声，乐玥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门从里面被打开，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性，黑着一张脸问乐玥：“什么事？”
“我今天上午不、舒服没来。”她说，她不太会撒谎，所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结巴，老师也没有多问，以为她结巴是不好意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生理期？下次不许了，还有，以后不要在别人弹琴的时候敲门，进来吧。”
大学就是这样，学生不认识老师，老师不认识学生。
乐玥心里暗自庆幸，吐出了一口气，低着头走进了琴房，因为曾来过这里几次，她也有些熟悉，整个琴房有两架钢琴，后面则是一排位子，她走向最后一排。
坐在位子上后她才环顾了一下周围，竟然没有百里雪的影子，那他去哪儿了？
乐玥拍了拍前面一个男生的肩膀，那个男生回头，她问：“百里雪呢？”
“你是我们班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啊？”那个男生突然说，笑容立刻又变得谄媚：“你问他做什么？他一个人一个琴房的。”
乐玥顿了顿，看向正陶醉在钢琴的琴音中的老师，决定还是等到下课为止。
好不容易下了一节课，有些同学已经围到了女老师旁问东问西的，男生则因为那个女老师长得的确是漂亮，女生才可能是好学吧。
她抱住怀里的伞朝隔壁班看去，果然那个琴房里也传出了琴声，只是琴声节奏太快，像是想要追到什么却始终追不到似的，而后又渐渐变缓，一个个高音音符敲出来的时候显得太过悲凄了。乐玥站在琴房的窗边往里面看，一架黑色钢琴挡住了弹奏的人，只是这个偌大的琴房的确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啊……他好帅啊，我们逃课来看他弹琴可以吗？老师会发现的吧？”一个女生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乐玥朝右侧看去，两个女生站在琴房窗边看向里面的人。
“他帅？你是有没有眼光啊？老师要是发现了过错全在你一个人身上，哎！你要看帅哥可不可以向前看齐啊？我们音乐系的天才偶像是四年级的梵天籁学长好不好？”另一个女生又开口。
“梵天籁是全能天才嘛，可是如果单独比钢琴的话未必有百里雪厉害啊。”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你健忘啊？早在三年前那次报纸头条头版写的是谁呀？哎！他是精神分裂哎！还曾今出现幻觉跳楼哎！幸好只是从五楼跳下来，躺在医院半年就出院已经算是奇迹了好不好？”
乐玥心里猛地一缩，幻觉？跳楼？
“可是……可是！可是精神分裂可以治好的啊！”
“要是没治好呢？他突然间出现幻觉觉得幻觉是真的，在你面前疯疯癫癫的怎么办？没脑子，走啦走啦！”两个女生拉扯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与乐玥擦肩而过的时候都看了她一眼，她还愣在原地没缓过神来。
跳楼？是真的吗？她不看报纸，不看电视，很多新闻都不知道，难怪百里雪会不论去哪儿都是一个人，就连他的叔叔都不放心他，上课都是自己一个人一个琴房。
乐玥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因为这一阵阵没有断的琴音，不论是急是缓都有一种淡淡的哀伤和恐慌在里面。这首曲子她从来都没有听过，却听得皱起了眉头，听得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他误解的误解他的人都冰冷的很。
两年前他曾上过报纸的头条，报纸上都写着他因为得了精神分裂而出现幻觉想要跳楼自杀，他的确那么做了，从五楼跳下却奇迹的没有死掉。也正因为有报纸这么一出，他才被大家众所周知是精神分裂患者吧？可乐玥不信，他明明看起来那么正常，虽然有时说话很奇怪，可却从来都没有出格的举动，那么想要交到朋友可以说话，这样的人被大家孤立起来不是太可笑了吗？
她站在琴房门口，刚才老师有说过，别在别人弹琴的时候敲门，所以她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走到琴房里才发现这个琴房里所有的颜色都是暗色系的，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排椅子和一架黑色三角钢琴了。她站在钢琴面前，看着琴后的人，他的眼眸低下，黑色的头发衬得皮肤更加的苍白，一身玄色系的衣服，肩膀因为弹琴而耸动着。
“你为什么来？”百里雪没有抬头，只是眼神瞥了乐玥一眼又看回了琴键，交谈中没有因为走神而乱了乐章，依旧从容。
“我来还伞。”她说，径自给自己拿了把椅子坐在了离百里雪不远的地方。
“我不要了，你扔了吧。”百里雪说完，想要让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音乐之中，如果不是因为这曲子是自己谱的，恐怕都要乱了步伐。
“那送我吧。”她说，又将放到椅边的伞抱回了怀里，透明的伞可以看见伞的金属骨架，是绿色的，尤其不像男生用的。
百里雪突然停止弹奏，纤瘦齿白的十指放在黑白键上，他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打破了那尴尬的沉默：“你在这里做什么？”
此时的声音没有开始的冷淡，轻缓了很多，他依旧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鼓起勇气对她说出了自己这么几年来一直都没有再和别人说的话。可她呢？淡淡一笑，她当他是开玩笑的吗？她觉得他说的话很好玩吗？
“我想问，能不能和我吃个晚饭？”她说，不知道为什么，在百里雪的面前竟然不会因为不知道怎么交谈而结巴，竟然比和徐悦在一起的时候都要自在。可能是因为……她觉得他们一样吧。
“为什么？”百里雪回头看向乐玥，却正好对上了她的微笑：“因为我们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