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什么?”
她把头垂得更低了,说道,“说是自己没有病……”猛地闭上眼睛,等着迎接眼前的暴风雨,却只是听到了一句略带疑惑的话,“那为何还要喝药?”
丫鬟诧异地睁大了双眼,没有料想到她会这样说,便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是,是小姐吩咐,一定要让少爷喝的,小姐,你,你忘了吗?”
“我参军受了伤,很多事都没有了印象,你起来吧,和我说说……那个,我以往经常打他?”刚刚为他盖被子的时候,看到他手臂上有些疤痕,想起来,可能是赫千熙的杰作,这变态女人,真的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
丫鬟低下头,继续说道,“因为,因为小姐说少爷不听话,所以……”
“这里也是我安排他进来住的?”赫千夕敏锐地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些不妥,难道这个身体很讨厌自己的表弟?
“是,原本少爷是住在西厢的,后来小姐向大人提议,让少爷搬到这里来休养,大人也没有过问,就让少爷一直住在这里了。”
“我常常来?”丫鬟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常常的,只是偶尔来一次。”
“我来做什么?”赫千夕越问越无力,隐隐觉得越是问下去,她知道的东西越是糟糕。
“奴才……不清楚,因为小姐来的时候,都会让我们退下。”
退下?那不就是整个房间只剩下她和赫子静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到底想做什么?赫千夕忽然想到房里原本放着的那些儿童不宜的东西,一阵冷汗,随之摇了摇头,不可能,就算这身体多么变态,这人始终是自己的表弟,不会的。
“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低眉顺首的样子,和刚刚那怒气冲天的模样实在差之甚远,轻声说道,“奴才叫秋花。”为什么主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呢?那她以往对少爷的打骂是否也忘了?
“嗯,你先下去准备晚膳,今日我在这里用膳了。”赫千夕点点头,将秋花挥退,没有看到她诧异的目光。
赫子静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又见到了那个人,拿着长长的鞭子对他施虐,身体的痛楚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只是那人凶恶的表情和微微扬起的嘴角,让他觉得很害怕,犹如下了地狱一般。
好怕。
“不用怕,没事了,子静很乖。”
谁呢?谁的声音,暖暖的,柔柔的,像是小时候爹爹轻哄他入睡,那般温柔,那般宠溺,滚烫的泪珠竟又忍不住从眼角落了下来。
赫千夕看着床上的人一会儿说很怕,一会儿又甜甜地笑着,一会儿又哭了,无奈之余,是深深的怜惜。这么小的孩子,估计也只有十五六岁吧,在现代还是个吵闹的学生呢,到了这里,却是整天被关在这样破旧的屋子里面,还被逼着喝药,真是可怜。
不过,他痛苦的来源,估计是这个身体,也就是她啊。
赫子静感受到脸上的温热,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大大的眼眸清澈如水,黝黑的眼珠像是天下最美的黑曜石,像是软晶一般的水色在里面涌动,流光溢彩,在烛光的照耀之下,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这双夺目的眼眸,等到看到眼前的人之后,浓浓的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急促的呼吸,苍白的嘴唇,剧烈起伏的胸膛,紧抓着被褥毫无血色的小手,无一不显示了主人的害怕与不安。
他抓着被子盖住自己,猛地坐起来退到了床角,瑟瑟缩缩地看着她,似乎这样就能减少自己受到的伤害,恍如一只掉落在陷井中的小白兔,惊慌失措得可怜。
赫千夕静静地看着他,缓缓伸出了手,床角的人一声轻哼,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等待噩梦的来临。
赫千夕一手揽住赫子静的细腰,一手轻轻抚着他的头,为他捋顺长长的因为睡觉而变得有些凌乱的发丝,俯身在他耳边安抚着,“子静不用怕,姐姐不会打你,不会伤害你的。”
怀里的人惨白着一张脸,双眼瞪大,似乎非常不相信现在的处境和她说出的话,却又是不敢有一丝挣扎,只能颤抖着身体任由她抱着。
这心病还须心药医,精神上受到的创伤并没有那么快能够痊愈,赫千夕也不打算强迫他,只是想要他慢慢习惯自己,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模样,她就想起了洛云。同样的年岁,却是有着不一样的遭遇,这让她多少更加疼惜起赫子静来。
赫子静埋首在她怀里,心脏跳动得很是厉害,忐忑不安地抓了抓身下的被子,悄悄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恰好对上赫千夕含笑的双眸时,猛地一震,又低下头去,怎么都不敢再动了。他拿不准,这是不是她要变了法子来折磨他呢?还是,她,她真的不会再打他了……
小小年纪的他见识得不多,因为很少和外面的人相处,他的想法依旧单纯,哪怕眼前的人曾经狠狠地伤害过他,他还是想要相信,至少,能够期盼一下。
这样一想,他的身体微微有些放松了,咬着嘴唇不说话。
赫千夕见他的防备减少了一些,正想开口,门外响起了秋花的声音,“小姐,晚膳准备好了!”
“端进来吧。”她应了一声,谁料到怀里的人却因为又颤抖起来,推开她不断往里面躲,“不要,不要……”
赫子静的眼眸再次变得混沌无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黑暗的回忆在他大脑里面不断来回滚动,他抓起被子就往自己身上盖,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包裹住,任由赫千夕怎样劝说都不肯出来,只是不断地说着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