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裳摇头,笑得欢快地道:“世子醒来也是这么吩咐的呢!您和世子一样想法。世子醒来一个时辰,如今真武殿估计这会儿烧起来了。”
云浅月闻言眨眨眼睛,忽然一拍被子,笑道:“原谅他了!”
真武殿的灵堂突然毫无预兆地着了火,守灵的文武百官和明太后以及宫女太监嬷嬷内廷侍卫都惊骇地看着,不但不上前救火,反而纷纷后退。
宫中的人都清楚帝师的死因,帝师得真武大帝号召升天之说不过是瞒坊间百姓,其实是被咒虫反噬餐了心,所以,此时在青天白日数百人眼皮子底下毫无预兆地突然着火,自然令人又惊又骇,不由地想起了天火。
尤其还是在这细雨蒙蒙的日子,就这样顶着细雨着起了火,怎能不让人惊骇惊异。
难道真的如皇上所说,帝师当真飞升,不存尸骨?
古有天火吞日,如今是天火焚烧灵堂。
但是看着火苗借着风旋着圈的将整个灵堂包裹,细微的雨根本挡不住火势,众人心中反而第一时间不是想着飞升的奇异,而是心头觉得凉森森,冷颤颤,说不出的诡异。自古有火刑焚尸,是对人最酷的罪刑,只有遭了大恶,遭了天谴之人,才会火刑,尸骨无存。
灵堂着了片刻无人上前救,文武百官一时骇的无了主张。
皇上和安王在帝寝殿,夜小郡主早上离开据说去荣王府送美人被东海二皇子抢了昏迷在半路上,被送回了德亲王府,德亲王和孝亲王等守了一夜灵支持不住早已经去歇着,大臣们惊吓得没有一个主事的,人天生对神鬼之说有一定的惧怕。一时间众人只想逃开。
明太后守了一夜灵也有些支持不住,但并未离去,此时见灵堂突然着了起来,她惊骇片刻,才醒过神来,立即喊,“来人,快救火!”
有侍卫连忙跑上前。
“太后,这火不能救!”一个年轻熟悉的声音响起,拦住了她。
太后回身,见是冷邵卓,白着脸问道:“为何不能救?”
“这是天火。”冷邵卓道。
“哪里会有什么天火?这一定是……”明太后话还没出口,也有些不确定,因为她也一直在这里守着,什么人出现在灵堂从来没越过三尺之距去。这火就突然在她眼皮子底下烧起来了,实在匪夷所思。她颤着声道:“若不是天火呢!”
“这里这么多人,谁也没靠近灵堂,而且虽然这雨才下起来,但也在表面湿了一层,可是却全然无阻挡地突然着了火,不是天火,作何解释?”冷邵卓看着太后,又扫向钦天监的几位大臣道,“钦天监的几位大人在这里,赶快拿个主张。到底是不是天火?免得真要扑灭了,得了天神怪罪。”
钦天监的人也从来没见过这等奇事,灵堂毫无预兆地着火还是第一次。也一个个脸色发白,没有主张,一位老大臣磕磕绊绊地道:“赶紧去禀告皇上和安王吧!”
“对,赶紧去禀告皇上。”明太后一挥手,“来人,赶紧去禀告皇上。”
有人立即撒腿向帝寝殿跑去。
真武殿是皇宫供奉神佛之处,位置偏僻,四周没有别的殿宇,一直以来都是用于给帝师和来皇宫做客的大师道长居住,所以,也是意在清静,但距离帝寝殿就远了。
内廷侍卫和暗中隐卫用了最快的时间将灵堂毫无预兆突然着火的消息禀告到帝寝殿的时候,夜轻染和夜天逸正在商议七日后给帝师的入葬事宜。听到灵堂着火,二人齐齐一惊,夜轻染半躺着的身子坐了起来,夜天逸坐着的身子腾地站了起来。
一时间帝寝殿内沉寂了一瞬。
夜轻染抿唇沉声开口,“当真是毫无预兆着的火?没有人靠近灵堂施火?也没有任何原因?”
禀告的人是内廷守灵和皇室隐卫头目,齐齐摇头,“没有。”
皇上从荣王府带着帝师尸体回宫,下了两道圣旨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内廷侍卫在明,皇室隐卫在暗,将整个真武殿防守起来,看管好灵堂,不得有误。所以,他们是连眼睛都不敢眨。
夜轻染薄唇抿成一线,沉默片刻,看向夜天逸,“你怎么看?”
“不可能是天火!”夜天逸沉声道。
夜轻染冷笑一声,“天火是有,但要有足够的热度和热量支撑,才能引燃天火,真武殿的灵堂是不可能有的。除非人为。”
“可是外面下着雨呢!”夜天逸道:“人如何为?作何解释?”
“这雨刚下起来,这么点儿微薄的雨,不过是借了东风而已。”夜轻染道:“别人不可为,匪夷所思,但是有的人就可为,而且天衣无缝。”
夜天逸抿唇,看着殿外,不再说话。
“皇上,是否灭火?再不灭的话,可就都着了。”内廷侍卫首领白着脸道。
夜轻染拳头攥紧,额头青筋跳了跳,似乎压抑着翻滚的怒意,声音愈发的冷静,“不必灭了,你们回去告诉太后,朕和安王这就去真武殿。”
“是!”那人连忙应声,离开了帝寝殿。
“不灭就任由两位帝师的棺木这么着了?”夜天逸回身问。
“数百人亲眼所见,下着雨突然着起来,都认为是天火,帝师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着又能如何?难道着了一半我们再给灭掉?”夜轻染面色如霜,“只能任他着了!”
夜天逸抿唇,不再言语。
“来人,吩咐下去,摆驾真武殿。”夜轻染对外吩咐了一句。
外面的人连忙准备。
夜轻染下了床,砚墨立即进来侍候他,不出片刻,将他抬上玉辇,连忙去真武殿。
夜轻染坐在玉辇上,面色冷静异常。昨日他为了让他们不快送了十个美人,今日真武殿就着了火。他看着眼前细如烟的雨,眼睛如蒙上了一层寒冰,好,很好!
玉辇来到真武殿,众人顿时跪倒一片,声音发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师飞升,凡胎肉骨虽然舍弃,但不能再被凡尘泥土沾污,如今既然天火为其收尸,就是上天指示,不必惊慌。所有人都退离,恭送帝师。”夜轻染声音低沉。
从夜轻染到来这一刻,众人看到他异常冷静镇定的神色,顿时心下大安。如今听他所言,这个解释再合理不过,齐齐高呼,“恭送帝师!”
明太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话。
这时,忽然刮起一阵风,细雨被打飞,风卷着火势,直冲上天。似乎真应了夜轻染那句话,众人纷纷惊骇得后退。
只看着灵堂被大火吞没。
“帝师!”夜轻暖昨日昏迷至今才醒来,刚醒来便得到了灵台着火的消息,急急赶来,见棺木都烧着了,面色一变,人刚来到,就要冲着灵台奔去。
“拦住她!”夜轻染沉声命令。
夜轻暖身形太快,隐卫自然拦不住,眼看着她要冲入火中,夜天逸快一步地拽住了她,顷刻间拽离灵台十丈远。
“怎么会着火呢,让我过去,两位帝师人都死了,不能连尸骨也存不下……”夜轻暖昏迷一日夜好不容易恢复的眼眶再次泛了红,眼泪流出来,大声哭着挣扎。
“闭嘴!”夜轻染冷喝一声,将刚刚的话重复,“帝师飞升,凡胎肉骨虽然舍弃,但不能再被凡尘泥土沾污,如今既然天火为其收尸,就是上天指示,谁若拦阻,便是对帝师天神不敬。”
夜轻暖身子一颤,转回头看着夜轻染冷沉的脸,“哥哥!”
“跪下,恭送帝师!”夜轻染命令她。
夜轻暖咬着唇边,对上夜轻染冷冽的视线,顿时惊醒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哑着嗓子道:“轻暖恭送帝师。”
夜轻染不再看她,目光看向燃烧的灵堂,沉而静,冷而洌。
帝寝殿所有人无声无息,只听得棺木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里面还发出滋滋声。
一个时辰后,灵堂燃烧成灰烬,棺木化为灰,众人眼前所见的,就是一片灰堆。
两位帝师的尸骨灰烬混合在纸灰木灰里,已经分辨不清。
“既然今日是帝师择自葬,那么也不必等七日安葬了!”夜轻染沉声道:“来人,收拾帝师骨灰,文武百官即刻随朕出城,将骨灰洒入玉龙山,为帝师送行,庇护我天圣江山永固。”
“是!”有人连忙去拿木箱收拾灰堆。
宫中早已经准备的送葬仪式本来等七日后,但如今都即刻准备起来。
一个时辰,夜轻染坐在玉辇上,带领文武百官前往玉龙山。侍从一人抱着一个木箱,箱里装满了灰,足足拉出一里地长,送葬队浩浩汤汤。
京中百姓早就得到了消息,天火收尸,人人传为奇谈,都从家里跑到街上观看。
这一日,京城无比热闹,玉龙雪山的山脉上,都撒了夜氏帝师的骨灰。当然,里面也掺杂着木灰纸灰,已经无从分辨。
这一日,无人前去荣王府打扰,夜轻染并未派人去荣王府。
细雨不间断地下着,地面打了一层湿意。万物复苏的初春里,各色景物都被轻轻洗刷。
云浅月在房中听到夜轻染并没吩咐人灭火,而是顺势让火燃着,眼睁睁看着灵堂着成灰烬,之后即刻将帝师送葬,骨灰洒在玉龙山,她畅快之余,又觉得从今以后真是冰火不融,不死不休了。
夜轻染清清楚楚知道是容景所为,即便没有证据,但多年了解,也是知道。
容景也知道他出手虽然天衣无缝,但夜轻染一定会知道,他从来没准备假装他不知道。
皇室和荣王府,夜轻染和容景,早已经难容。
云浅月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紫竹林因为细细的雨丝冲刷洗礼,沧桑中看起来分外娇俏。她想着除了荣王府外,天下再也没有哪一处有这样的紫竹林,只是看着,便让人心中欢喜。
她不知站了多久,才看到一抹白衣的身影从书房中出来,但他并没有立即走,而是站在书房门口看着眼前细细的雨帘,如诗如画的容颜分外清绝瑰丽。
云浅月的目光从紫竹林转向了书房门口,那个人就是一处风景,从来他在的地方,景色在人的眼里就是世间最好的背景,白衣不染尘,丰姿倾浊世。
容景在书房门口站了片刻,似乎察觉了云浅月的视线,向房间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