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想要人给她好脸色,自己到争气些啊!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夜轻染和容景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容景天大的苦都自己扛着,将她护得密不透风,她倒好,今日偏偏还认不清形势帮敌人。”叶倩怒道:“这样的女人,就是个喂不家的白眼娘。”
“话也不能这么说!当时的情形你不久前也是听说了。当时夜轻染不抵抗,问她是否要他死,妹妹是说了死,夜轻染便真的等死了。若真因为她一句话,他就死在了观凤楼的话,那么后果可想而知,她会背负上红颜祸水的名声,将来的《天圣·江山志》也会记上一笔。德亲王、夜氏的暗龙、暗凤都会扑向她和云王府,后果不容乐观。”
“那又如何?还能怕了不成?”叶倩无所谓地道。
“她是可以不怕,但一是她私心不喜欢夜轻染因她一句话而死;二是自小长大,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而不救,她会一生记得那一幕,永远难忘,她也不想;三是将来,以后但凡事有人提到她的名字,除了会想到容景外,也会想起为他一句话而死的夜轻染。不用说别的,只这三点,她不救也得救。”云暮寒道。
叶倩顿时恨恨的,“好个夜轻染,我一直知道他心机深如海,不想深到这种地步,宁愿拿命来赌。他就是个疯子!”
“天圣时局对他不利,这半年来,先皇死,太子死,德亲老王爷死,四皇子下狱失踪,四皇子侧妃死,太后死,不足月的小皇帝为帝,摄政王掌权,如今明太后拿着遗诏出现,着夜轻染登基。天圣连番动荡,民心早就不安稳了,他登基也不安稳,唯独一赌,赌赢了,他只用这登基大典一日就巩固了帝位,稳定了民声,赌输了,自然就输了命。”云暮寒感叹道:“不得不说,论心机,论心狠,他都令人佩服。”
“那是自然,这我早就知晓,否则当年也不会被他夺了胭脂赤练蛇,我追他后面五年而不得。”叶倩话落,见云浅月一直不出声,板着脸道:“云浅月,这回你心中清楚夜轻染有多狠有多深的心机了吧?他将你都算计透了!利用你利用得不留一丝余地,看你以后还对他心软。”
云浅月听着叶倩的话,脸色漠然。这一局输赢之局,夜轻染的确算计得精透,算计了布局,算计了她的心,算计了民心舆论。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无所不在他的算计之内。她虽然心中清楚,但还是不能让他死。
“你到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叶倩说了半响,口干舌燥,见云浅月沉默不语,她恼怒地看着她,“你不会到如今还对他顾念旧情心软吧?”
云浅月抬眼看了叶倩一眼,“你让我说什么?”
叶倩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时间没了话。
“难道要我发誓保证,指天指地,说我以后再不要救夜轻染了?”云浅月问。
叶倩一噎。
云浅月漠然地道:“我当时也不想救他,但不救他,我会被他魔障,一生磨灭不去。夜轻染可以死,但是他不能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死。”话落,她眼中神色愈发浅淡,“当年因我的原因,送了一个人去死,那个人后来再没回来,成为我一生磨灭不去的魔障,哪怕生死轮回,都磨灭不去。那种感觉,你们谁也不懂。”
叶倩从来没看到云浅月这种表情,漠然中透着历经沧桑的冷寂,她偏头看向云暮寒。
云暮寒也看着云浅月,没说话。
“虽然那个人不能拿出来和夜轻染比,但是有些本质的东西是一样的。无论是好的魔咒,还是坏的魔咒,我都不想染上,不想一生磨灭不去。”云浅月抿了抿唇,语气淡得没了味道,“你们谁都怪我也没关系,这便是我,我做了,既然救了他,我便不后悔,就像当年,送那个人去死,我也从来没后悔过。”
叶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发现在她的神色下,发不出声。
云浅月看着叶倩,淡淡道:“你若是真对我不满,对我恨得不行,那么你可以再拿你的箭给我一箭。只要你解了气,我也无话可说。”
叶倩闻言撇撇嘴,语气缓了下来,“你这一条胳膊险些废了,要是我再废了你另一条胳膊的话,容景还不杀了我。”
提起容景,云浅月垂下眼睫,没说话。
“算了,我其实心里也清楚,夜轻染绑了你跟在身边,便没打什么好主意,你既然在,那等情形下,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只不过我辛苦布置了数日,心里不舒服罢了!夜轻染那个混蛋,心机深沉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当年被他算计丢了南疆的至宝万咒之王,那可是关乎南疆一国的命运,还不是拿他没办法,只能吃暗亏,追在他身后五年,后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被他将胭脂赤练蛇给了你,你今日的亏吃得算起来也没我当年大。好歹你伤了,他也伤了。他那一剑在前,力道比你这一箭重。”叶倩怒意消散了些。
“这其实也没什么,你本来也没打算真射杀了夜轻染,只不过想搅了他的登基大典报当年的仇而已,只不过搭上了妹妹,事情变得和原来预测相差了一些而已,但好在他也伤了。今日之事虽然被他占得了先机,但我们来日方长。”云暮寒对叶倩道。
叶倩点点头,恨声道:“也是这个理!我的确本来没想过要杀他,只是想看他出丑罢了,谁想到他竟然不抵抗,如今还便宜了他。该死的!”
云暮寒拍拍叶倩的手,以示安抚,又对云浅月道:“妹妹也不必为此太过在意。你曾经说过,人这一生,面前永远有很多条路,但能走的,也就一条。既然选中了,就再无回头路。既然你做了自己认为不可能不做的事情,若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样,不会后悔,便没有必要对此在意了。”
云浅月对云暮寒扯出一抹浅笑,眸光暖了下来,“谢谢哥哥!”
云暮寒对她笑了笑。
“就只知道谢你哥哥!我呢?我当时若不收手,你就被我的箭串成烂泥了。”叶倩道。
“谢谢嫂嫂。”云浅月对叶倩道谢。
叶倩当之无愧地得了云浅月的谢之后,才大度地摆摆手,“算了,一家人谢什么?”话落,她看着云浅月道:“云浅月,我虽然恼你,但是真的喜欢你。你能尊重自己的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从来就做不到。我被世俗,被身份,被很多东西捆住了手脚。有时候,我是真的羡慕你。”
云浅月淡淡一笑,她前世何曾不是叶倩这般?想做什么都做不了?被身份,被信念,被很多东西捆住了手脚,哪怕她至亲至爱的人,她都不得已要送出去送死。而今生,她磕磕绊绊,一事无成,但最起码有一点她做到了,就是从来都做了自己内心深处想做的事情。不论好的,还是坏的。
“容景气坏了吧?”叶倩忽然道。
云浅月不语。
叶倩忽然乐了,“他洞房大婚,一直处在喜庆中,整日里满面春风的,仿佛天下人谁也没他幸福,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如今总算你争气一回,让我心里也舒服些。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人脸上一副桃花样。祸害了天下女人,犹不自知,只守在你这一朵花上。”
云浅月依然不说话。
“看你这副样子啊!独守空房,冷冷清清,怪可怜的。”叶倩怜悯地看着云浅月,“这样吧!我和你哥哥要回南疆,你同我们去南疆吧!如今春暖了,南疆风水合宜,有利于你养伤。”
云暮寒心思一动,“妹妹的伤势很重,如何能行路?”
“她是胳膊有伤,也不是腿脚有伤?能走就行了!一路上有你我在,还养护不好个她?”叶倩瞥了云暮寒一眼。
“倒也是。”云暮寒点头,看着云浅月问,“妹妹,你去不去?”
“还用问?她自然是去的了!如今容景对她发着怒呢,你我又不是没见着,当时在远处看着观凤楼的时候,就看出他脸寒得如蒙了一层冰,跟三九天似的,依我看,这冰要化了的话,怎么也得个一两个月了。难道让她天天在这里独守空房?受他冷遇?”叶倩立即道。
云暮寒皱眉,面色微沉地道:“景世子不会不明白妹妹有此一举,她也是迫于无奈。还如此怒她,却是不应该。”
“到底是你妹妹,所以你才向着。”叶倩笑着道:“你瞧瞧她胳膊上的伤?容景将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如今却在他眼皮子底下为了救人家弄了这么个伤回来,还险些废了一条胳膊,你说他能不应该气?怕是面前有一座山,他都气得劈开了。”
云暮寒看了一眼云浅月的胳膊,但还是为妹妹说话,“但她若当时不救,后果更甚。”
“这总归是矛盾的事情,怎么都是错。不过这个和咱们没关系。”叶倩摆摆手,凑近云浅月,问道:“怎么样?你到底和我们去不去?说句话啊!上次你去南疆杀了叶霄,救了南疆,解了南疆之危,我还没好好招待你呢!”
云浅月看着叶倩,轻声道:“你知道上次是我?”
叶倩忽然乐了,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当时伪装得够好啊,竟然将我和你哥哥都蒙蔽过了。以前是一直没发现,以为真是楚家的楚夫人。但舅舅后来去了南疆,说了楚夫人的事情,我才知道是你。听说的时候,我和你哥哥愣了半响,还有些不敢置信。后来想想谁能为了南疆那么不留余力赴汤蹈火,也只有你为了救你哥哥做得出来,即便容景派人去相助,他那个人也不会助我十分之十,总要留几分。也就相信了。”
云浅月笑笑,“当时没办法,只能瞒着你们。”
“是你救了南疆,你有难,我和南疆定然万死不辞。一句话,跟着我们去不去?”叶倩问。
云浅月看着她,哪里像个女皇?到还是初见她认识的叶倩。她忽然笑了,“让你说的我好像要避难似的。”
叶倩白了她一眼,“你如今可不是需要避难?你看看你这样,离下堂妇不远了。”
云浅月收了笑意,摇摇头,“我不去。”
叶倩皱眉,“去住一阵子再回来,反正你受着伤,什么也做不了,你在他身边,也是拖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