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就好!”云浅月见他胸前都是血迹,伸手去给他解衣服,红肿着眼眶道:“吐了这么多血,得吃多少好东西才能补回来?你嫌荣王府的银子太多没处花了吗?”
容景温声道:“能让你不扔下我,这血就没白流,花多少银子补回来都值得。”
云浅月闻言手一顿,恼道:“不准再说话了,我不想听你再说话。容枫开了药方,凌莲和伊雪去煎药了,你先睡觉,等药来了我喊你。”
“好!”容景极为乖觉地闭上了眼睛。
云浅月见他脸色白得几乎剔透,眼圈下两抹深深的阴影,显然倦极,这样的他才昏迷片刻便醒来,心中该有多大的不安和某种感情促使着他尽快醒来?她心口疼得几乎不能呼吸。移开视线,动作极轻地将染了血的衣袍给他脱下来,扯了被子给他盖在身上,又用娟帕浸湿了给他擦了脸和手,之后坐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不,没到及冠,或者该说还是个少年,他的或喜或怒都因她一人,世界上有这样的一个人,带着满满的对她的爱,她又哪里怕爱太多了承受不住呢?应该是幸福才对。
半个时辰后,凌莲端着药走了进来,云浅月喊醒容景,喂他喝了药,便跟着他躺下来。
窗外偶尔有风吹来,帷幔轻轻飘荡,珠帘细细碎响,桂花阵阵幽香,浅月阁静静,还可以听到阵阵虫鸣。世界安静,只有她和躺在床上的他,她的心忽然很宁静。
一个时辰后,凌莲在外轻声道,“小姐,二皇子来了。奴婢说您身体不适,推了他,但他说问您两句话,让我转达也行,说您一定别骗他,要说真话。”
“嗯,说吧!”云浅月轻轻应声。
“秦小姐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别说您不知道,查不出原因。他说知道您一定知道。”凌莲道。
“你就说那日皇上怀里有一块手帕,在太阳光下晃晃就会变成淡紫色,后来那块娟帕拿来给秦小姐擦了碗碟。紫草量小,不至于丢命,但用来打掉胎儿足够了。”云浅月道。
凌莲应声,连忙去回话了。她刚离开,飘身落下了一个人,气息极为熟悉。
云浅月一怔,忽地起身坐了起来,容景蹙了蹙眉,有要醒来的迹象,她连忙轻声对他道:“不过是夜天逸来了,你继续睡,没什么大事儿。”
容景轻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云浅月出了房门,看着夜天逸,他清瘦很多,一身风尘,如今见到这张脸,忽然觉得陌生。她晃了晃神,想要从脑海中搜寻关于他和她这么多年纠葛的记忆片段,可惜半天什么也想不起来,遂打消念头,淡淡道:“七皇子回来过中秋?”
夜天逸听着她冷淡的话心口突地一疼,上前一步,声音低哑,“月儿!”
“七皇子最好止步,这里是浅月阁,不是七皇子府。”云浅月语气冷淡。
夜天逸被云浅月冷淡的表情和语气刺伤,“月儿,你何时对我如此冷心了?我在你眼里现在全然连陌生人都不如?”
“道不同,不相为谋。七皇子离开吧!以后别再来了!”云浅月无视夜天逸受伤的眼神,伸手往西一指,“或者说你是走错了府邸,七皇子府邸在那边。”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和谁的道相同?景世子吗?”夜天逸眸中的受伤忽然变成冷凝,“你我十年相知,你就如此说弃我就弃我?只因为我想要爱你,爱而不成,你就对我如此舍弃?甚至再也吝啬给我一个好脸色?”
“夜天逸,这么多年,纠缠的面纱揭开,不过都是互相的隐瞒而已。你隐瞒了我很多事情,我也隐瞒了你很多事情,我们彼此都明白,你又何必跑来说我?我们的确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没有说错。”云浅月冷淡地道。
“呵,这么多年互相隐瞒?是吗?可是为何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傻子而已,被你耍得团团转,骗得团团转。如今你找到了我代替你心里的那个人,所以快刀斩乱麻,将我当做给你惹麻烦的乱麻,一下子斩掉了对不对?”夜天倾惨淡地冷笑,“东海国的太子玉子书就是你这么些年心心念念的人?可以背出共产党宣言的人?是你从小就要找的人?”
云浅月想着夜轻染能知道他在河谷县和玉子书的事情,夜天逸知道也没什么奇怪,更何况他本来就聪明敏锐。她冷漠地道:“是又如何?夜天逸,我小时候是拿你当做他没错,但后来我分得清清楚楚,你不是他。这么多年,我对你我自认为仁至义尽,没有对不起你分毫,你也无需因为这个来指责我。”
“你对我的确是仁至义尽,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仁至义尽?”夜天逸忽然走近云浅月,眸光有着惨淡、受伤、痛苦、凌厉、含恨等等多种情绪交织,“如今仁至义尽够了就要将我弃了?恨不得我永远不出现在你的面前?若我偏不准许,你待如何?”
“凌莲、伊雪,替我送客!”云浅月转身要回屋。
凌莲和伊雪上前,挡在夜天逸面前,“七皇子请!”
夜天逸忽然大笑出声。
云浅月微微偏头,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他从北疆回京,队伍停在了云雾山,而容景前去迎接他,她在车内听到了那样簌簌落雪的声音觉得很美,和如今这样苍凉大笑的声音相比,仿佛不是一人。她收回视线,不愿再看。
“以前每一年的中秋节我都会送你一样礼物,今年也不例外。千里而回,想亲手将礼物交给你握手言和……可是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吝啬于你的好脸色。”夜天逸止住大笑,声音突地一寒,“从今以后,我在你心里,真就是一个陌生人了吗?你告诉我!”
云浅月不回头,语气果决,“是!”
夜天逸额头似乎有隐隐青色闪过,须臾,他忽然森冷一笑,决然道:“好!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也告诉你我的决定。云浅月,从今以后,我决定,势必娶你,即便是抢,是生,是死,你也要属于我。”
云浅月猛地回头,夜天逸衣袖一甩,一枚物事儿向她飞来,而他则飘身出了浅月阁。
凌莲、伊雪一惊,出手去挡,但那个物事儿速度太快,带着一道寒光,冲力极大,二人被震得退了一步,它向云浅月头顶飞去。
凌莲和伊雪齐齐惊呼一声,“小姐!”
云浅月想避也避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团轻雾裹着一抹身影从暗中现出挡在了她面前,紧接着“嗤”地一声清响,似乎衣料被划破,伴随着一声闷哼响起,然后便是叮叮当当数声轻响。
云浅月抬眼看去,便见轻雾散开,一个过于俊秀苍白的年轻男子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手臂一片鲜红,染红了地面的青石砖。她面色一变,虽然没见过他的容貌,但识得他的气息,连忙问,“青影,你怎么样?”
青影此时卸了一身轻雾隐护,抿着唇摇头,“小伤而已,浅月小姐不必挂心,在下告退了!”话落,身影化为一团云雾退了下去。
云浅月皱眉,低头看向地上滚落的那枚物事儿,只见是一个双环扣系在一起的两个风铃,这种风铃样子奇特,风吹来,发出清越润耳的声响,如百鸟唱歌。她记得自己似乎曾经和夜天逸谈起过风铃,提到有一种会唱歌的风铃,是百年前一位奇人所造。她当时笑言说以后找到它,将它挂在床头,日日听它唱歌。如今这个风铃大约就是那一只了吧!这样奇特的风铃,市面上没有卖。她抿起嘴角,看着地上躺着的风铃久久不语。
“百鸟朝凤铃,七皇子有心了。”容景不知何时醒来,站在了门口。
云浅月回头,见他正看到躺在地上的风铃,容色淡淡,她抿着的嘴角松开,轻声问,“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好休息。”
容景笑道:“我还没那么弱,这可是百年前的好物事儿,难得找到,收起来吧。”
云浅月皱眉,摇头,“这是夜天逸给的东西,既然再无瓜葛,还要他的东西做什么!”
“他给的又如何?没瓜葛的是心,与物无关。何况你不是喜欢风铃吗?这是风铃中最好的。”容景看着云浅月,“这么多年你收了他不少东西,也不差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