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和花落一路无话,快马加鞭,天明十分,二人来到三百里外的云城。
云城不大,贵在是距离天圣京城最近的一座城池,官道四通八达,商客南来北往,各大酒楼酒肆店面商铺林立,有着不输于京城的繁华。
“小主,我们去醉香楼休息一下再启程。”花落询问云浅月,心下佩服她的骑术。
“好!”云浅月点头。
二人打马向醉香楼走去。
远远见醉香楼门前停着无数马车,正是南梁使者队伍。
云浅月想起南梁和南疆的队伍从京城启程不过两日,一路舟车缓行,每日也就走个一百多里,自然不如她和花落快马加鞭快,如今追上他们,也不奇怪,她勒住马缰,对花落道:“不要和南梁和南疆使者的队伍碰面了,我们另择地方。”
花落也知道如今云浅月是秘密出行,低声道:“小主随属下来。”
云浅月点点头。
花落调转马头,带着云浅月来到一条背静的小街道,其中有一户高门大院,他轻轻叩门环,里面出来一个老者打开门,迎了二人进去。
进了院中,云浅月才发现这原来是烟柳楼的后院。
花落将云浅月安排一个房间里,有人端上饭菜,二人简单用饭休息后,花落吩咐人打了一桶热水给云浅月沐浴,自己退出房门外守护。
云浅月觉得花落细心,知道夜深霜重,跑了这一夜身上沾染了寒气,让她驱除。她泡了一会儿热水,寒气尽退,一扫疲惫,穿戴妥当,准备启程。
这时,外面花落低喝一声,“何人?”
云浅月也看向窗外,只见院中飘身落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叶倩,她眼睛眯了眯。
“云浅月,我知道你在房中,我找你有事儿相商!”叶倩看了一眼花落,开门见山。
云浅月想着她和花落一路小心,如何被叶倩得了消息?她走到门口,看向叶倩,问道:“你如何得知我在这里?”
叶倩见她出来一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南疆的咒术不是纸糊的,我在这个城里布置了结界,只要熟悉的人靠近这个城,我就能知道。”
原来如此!云浅月看着她,“什么事儿?”
“和你做一笔买卖。”叶倩话落,见云浅月挑眉,她正色道:“你帮我拿回丢失的南疆玉玺,我卖给你三个消息。”
云浅月“呵”了一笑,“三年前你和夜天逸谈了一桩买卖,如今又找上我。我竟然不知道未来的南疆女王喜欢的不是如何治理南疆,在各国的夹缝中生存,而是做生意了?”
“云浅月,你也别嘲笑我!你既然知道南疆在各国的夹缝中生存,便知道生存的不易。你没有权利嘲笑我为南疆为我的家国所做的事情。”叶倩眉眼一冷,“况且你与我又有何异?你如今所做的不也是为了力保云王府吗?只不过你比我幸运,你有个景世子而已。”
云浅月闻言笑意顿收,的确谁都没有资格和权利嘲笑为自己家国付出的人,即便叶倩深谙算计和筹谋,不惜牺牲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她正色道:“若我不想做呢?”
“一,你从秦玉凝手里夺过来的那副紫竹林图,你也许参透了它里面的布置,但你不知道它有什么秘密吧?二,东海国公主根本就不是从东海才出来,而是早就来到了天圣,你就不想知道她的落脚之处?三,关于那日午门外万咒之王中了紫草之毒的真相,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携带了紫草动的手?”叶倩沉声道:“这三个条件,够了吧?”
“我若说不够呢?”云浅月挑眉。
“据说东海国的洛瑶公主美若天仙,若是毁了容的话,她便没了脸再嫁给景世子。我帮你毁了她的容,再加上这一点,够不够?”叶倩道。
“毁了容也不是毁了婚约。”云浅月道。
“毁了婚约我没那么大的能力,若是有的话,也不至于跑来这里与你谈条件让你帮我拿回玉玺了。”叶倩道。
“她本是一个无辜女子而已,与我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为了百年前的一场约定,她来找荣王府赴约而已,那个人却恰恰是容景,所以才成了我的阻碍。毁容未免下作登不上台面。”云浅月道。
“知道你下不去手,我才帮你。”叶倩道。
“那也不用!”云浅月摇头。
“云浅月,你的心果然善良。这种善良说白了就是愚昧。”叶倩看着她,嘲笑道:“什么叫做先下手为强,你不会不懂吧?如今景世子对你是很好,但你难保他见了比你更好的女人不心猿意马?心神摇动?你难保那个洛瑶公主就是一个无辜的女子?万一她看上了景世子,千方百计下手除去你呢?你和景世子的事情天下皆知,她不可能不知道。”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她对我没有危害。”云浅月淡淡道:“况且我相信容景。”
叶倩冷哼一声,“东海国国富兵强,东海国的公主可是东海王的掌上明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你这个云王府的嫡女身份高了不止数倍。若是东海国施压,景世子和你在天圣本来就被老皇帝和七皇子制肘,到时候就是前后夹击,腹背受敌。即便容景爱你,又能如何?你们真有翻云覆雨手,能斗得过两个皇帝和两个皇室以及他们背后的隐卫和国力?”
云浅月淡淡一笑,不为所动,冷静地道:“治国先做人,做人先立本。我不管别人如何,我做人的根本就是秉持善念。若是人连善念都没有,天下人皆为恶,为了一己私欲,汲汲营营,处处谋算别人,不惜下黑手,毁人一生,那这个天下我看也快离消亡不远了。女人的容貌何其重要?你知,我知,全天下哪怕是一个三岁孩童都知。毁了的话,便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我还没见到东海国的公主,她是圆是扁我还不知。也许她不想嫁给容景呢?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去做。”
叶倩看着云浅月眉眼坚定,突然觉得在她面前失去了几分颜色。她一直自负天下女子无人能比她的心计筹谋,无人能有她的胸襟用瘦弱的肩膀在七年前夜轻染踏上南疆的路程时就撑起了南疆的重任。她认为的信念就是不惜一切,保住家国和自己要的,可是如今云浅月一席话突然就打翻了她的信念。治国先做人,做人先立本?她竟从来不知……
在她看来她保持善念就是处处被制肘,让人先发制她,她再迎击,太过被动。这被她视为愚蠢。但如今忽然觉得她认为的这种愚蠢渐渐从她心里消失,想着现在天下这暗潮汹涌的大染缸里人人为了目的而倾扎,还有多少人保持善念?
没有了吧?
不,有,只有一个云浅月!
“容景锦衣雪华,盖倾天下,哪个女子不心仪?”叶倩沉默片刻,看着云浅月道:“你说得是有道理,令我也由衷佩服,但是心慈手软,最是大忌,别到时候悔之晚矣。”
“我不会后悔,也不会拱手相让。若是那洛瑶公主争夺容景,我对付她,未必只有毁她容一条路。”云浅月话落,对叶倩道:“你那三个条件我答应了,帮你夺回玉玺。但是你得先告诉我这三个条件的答案。”
“好!”叶倩见她答应,也很是痛快,“我知你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就先告诉了你。第一,那紫竹林……”
“这个算了!”云浅月拦住她。
叶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打住,继续道:“第二个,东海洛瑶公主现就在云城。”
云浅月一怔。
“怎么?不相信我说的?”叶倩挑眉,见她摇头,她继续道:“第三,秦丞相是百年前南疆大乱之时分裂出去的嫡系支流,也就是说他的祖宗是南疆,他是南疆的人,秦丞相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秦玉凝。那日的紫草就是秦玉凝动得手。”
云浅月了悟,她想着秦丞相和秦玉凝应该与南疆有联系,但也未曾想到是这个。问道:“老皇帝知道秦丞相是南疆后人吗?”
“自然!当年南疆为何大乱?无非就是天圣的皇室采用了手段挑动了内乱,让乱臣贼子祸乱南疆,而后来曾祖父平定了南疆内乱,南疆也因此元气大伤。如今百年来,依靠南梁,在各国的夹缝中生存。那个乱臣贼子却是被天圣的夜皇室改名换姓,成为了天圣的朝中重臣,如今更是两代位列丞相。”叶倩冷声道:“百年前的南疆嫡系也只分流出了他那一支,再无人会南疆的秘术离魂。那日那百名隐卫死士用的是离魂术,只能是他。我不能说因为秦玉凝在监斩台动了手脚,毁了万咒之王。因为我知道秦丞相和秦玉凝若是知道我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我在天圣京城便岌岌可危。当然,秦丞相暗中也对我下过两次手,都没成功罢了。”
“对容景和我射三叶飘香的女子是秦玉凝?”云浅月挑眉,“秦玉凝即便杀我,也不会杀容景。”
“那就是另有其人了!这个总不能让我再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叶倩道。
“那日是因为夜轻染护我,把了我的脉不能用我的血为引,才命夜天倾喊来秦玉凝。若是秦玉凝不来呢?你那日是不是能找出背后的凶手?揪出秦丞相是幕后黑手?”云浅月问。
“应该也是不能!你知道我的万咒之王已经到了年限了!况且当时监斩台上多了一名死尸。那个死尸的身上就带着紫草。”叶倩看了云浅月一眼,顿了顿,又道:“而且那一日夜轻染的身上也带有紫草。你知道,夜轻染和我的关系那一日他必定会随时跟在我身边的。”
云浅月眯起眼睛,“你说是夜轻染?”
叶倩冷笑了一声,“云浅月,你不要太天真,夜轻染可不是普通的小王爷,他是德亲王府的染小王爷。七年前他为何离开京城?还不就是奉了老皇帝之命为了我的万咒之王?德亲王府是夜氏的忠臣良子。他为了皇室遮掩,有何不正常?”
云浅月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