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里,四肢仿佛被紧紧地束缚着。
不管她是多么地想要叫喊,多么地想要移动,但是她的身体好像被千斤巨石压迫着,无法动弹半分。
她只能无助地看着,看着在那电光石火不足一秒的时间里,一支箭划破尚带余热的空气,呼啸着飞驰而来,不偏不倚地射进了他的胸膛,狠狠地穿透了那具年轻而结实的身体。
他猛地一倾,胸口喷溅出点点鲜血,落在她的脸上,那腥热的感觉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她的四肢瞬间变得冰凉。只有那灼热的感觉,如同锋利的针,刺痛着她的肌肤。
零散的记忆瞬间冲入她的脑海,在一个久远的梦里,她曾经见过这样的场景。
她拼命地想要冲破那层层束缚,想要接近他,想要抱住他,狠狠地用尽全部力量地……但是她始终不能做到,她始终无法做到……
那幸福的一切,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是虚假的现实……
不用怀疑,那人并不是拉美斯,他应该是他的后代吧,或许是……他的第一百次转世。
晨光透过及地的窗子,落进硕大的房间。
空气中飘浮着金色的飞尘,好像星星的碎屑,缓慢地飘舞着。
洁白的床榻,洁白的墙壁,洁白的纱幔。
少女躺在一片洁白之中,金色的头发仿佛正午阳光的颜色,随意地散落在柔软的大枕之上。浓密而卷曲的淡色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棱角分明的嘴唇一开一合,好像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忽然,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原本合上的双眼骤然大大地睁开,水蓝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头顶白得吓人的天花板,黑色的瞳仁缩成针孔般细细的形状。她大口地呼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一刹那,眼泪从那双晶亮的眸子里流了下来,滑过她洁白而精致的脸庞,落在了身下柔软的床榻上。
又梦到他了。
如同这过去的一百天里的每一天,他的影像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两个人经历的片段被打碎又重新组合,半带强迫地侵入她脆弱的梦境。
看到他的微笑,看到他的怒气,看到他的关心,看到他的冷漠。
看到他琥珀色的眸子,看到他满腔炽热的情感蕴藏其中。
“不管你是谁,我是埃及的法老,这片土地全部属于我,我一定可以找到你!”
狂喜以超越光线的速度进驻自己的心底,让她雀跃得几乎要死去了。然而下一秒,那炽热的表情转瞬化为浓烈的痛苦。鲜血染红了整个画面,浸透了他的战衣、他的面孔。
他透明的眸子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辉,他微笑的脸庞看起来是那样的模糊。
“薇,认识你,是我最开心的……”
她恐惧得连尖叫声都没有办法发出,一种强烈的自我憎恶感从心底最深处慢慢升起,自责、愧疚,而这一切都被绝望深深地掩盖着。
她说过她爱他,她说过她要守护他。
结果,却是她将他害死了,却是她夺走了他理应剩下的六十多年的寿命。如果实现她的爱情的代价就是要夺走他的生命的话,那么……那么,她宁愿不要他的爱情了!
画面一转,又是他充满爱意的脸,又是那句令她欣喜若狂的话语:“我不想对任何人好,我只想对你一个人好。告诉我,你在哪里?”
转过脸去,她咬咬牙,说出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违心的谎言:“奈菲尔塔利,对她好,就是对我好。”
冰冷的回答浇灭了所有的热情。她看着眼前的他的表情在那一刻凝结,使她不忍再看下去。所幸周围亮起了刺眼的金光,让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脸。在梦中合上眼睛的一刹那,她在现实里睁开了眼,白得冰冷的天花板跃进了脑海。
她已经断绝了与那个古老年代的所有联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啊。
选择抹去自己的存在,以更正被扭曲的历史。随着那个历史一同消失,从三千年前消失,从他的爱情里消失。除了她左手腕上那道淡淡的浅痕,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停留,那些仅仅是她的美梦一场。
她深深地吸气,嘴边勾起一丝苦笑,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只能够为他活下去。
至少,现在,他还活着,在没有她的时代里,平安地、幸福地……即使那幸福不是她带来的。
她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如果她的痛苦、她的消失可以令他快乐,令他的生活从此一帆风顺,令他的统治长治久安,那么他是否会记得她?她会去哪个地方,又有什么关系呢?
床头的电话骤然响起,平缓而冰冷的声音硬生生地将艾薇从浓浓的思绪中惊醒。她连忙吸了吸鼻子,收拾凌乱的心绪,伸手按下了接听键,管家安静而礼貌的声音通过话筒平稳地传了过来,“薇小姐,您的朋友安卓瑞亚到访。”
艾薇愣了一下,听管家的读音,这个名叫安卓瑞亚的来访者应该具有一定的身份。她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却想不起会有哪一个自称朋友的人来拜访自己。
“你确认这个安卓瑞亚会是我所欢迎的客人?”艾薇并不喜欢接待访客,因此也没有亲密到不用邀请就径自上门的朋友。
面对艾薇的质疑,老管家只是平稳地再次开口:“侯爵大人说请您务必好好接待安卓瑞亚。”
艾薇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