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发达国家,丁克家庭是“兴趣”,而在中国,一些丁克家庭是“无奈”。中国“丁克家庭”大致有两个组成部分:一是部分年轻人在思想观念上就崇尚丁克家庭,追求丁克生活,这是属于新潮流,是“主动丁克化”。二是由于收入水平低,养育孩子困难大,不敢生孩子,结果被迫和被动走上了丁克化道路,成为“被丁克”家庭。在中国0.4%的家庭占有70%的财富的情况下,在收入差别扩大的情况下,大多数人的生育愿望自然就成为一种奢望,养不起孩子、不敢生孩子,自然就成为一个带有普遍性的突出社会问题。
中国多年有一句话是“越穷越生,越生越穷”,指的是一种穷人喜欢生孩子的社会倾向。而现在出现新现象,就是“中国穷人不想生孩子”。一则名为“我不想给月薪2500元的穷老公生孩子,我错了吗?”的帖子在网上引发热议。发帖女子与丈夫结婚3年多,公婆盼着抱孙子,但是她拒绝生孩子,理由是不想生出一个“穷三代”,不想孩子一出生就输在起跑线上。她说,她和她老公的收入都很少,工作不稳定,“我们还要做近20年的房奴”,“我和老公说过,等他的收入足以养活老婆孩子时,再谈生孩子的事情。但我心里明白,这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她说:“生了孩子就是害了孩子。亲友都询问我们为什么不要孩子,我们每次都回答说要赶时髦,做‘丁克家庭’,殊不知我们其实是‘被丁克’家庭,我们也想趁着年轻要个小宝宝。”
环球网就“是否收入低就不能生孩子?”进行调查,近九成网友赞同“收入低、不生育”。他们认为,在现代社会,没有较高的收入,不能保证孩子出生以后有好的物质保障,能够接受良好教育,那么孩子的前途和未来,眼睁睁就是个“穷三代”,还不如不让孩子出生。一位32岁的已婚女士说,不敢生孩子,养不起,生了完全是害了他,我自己混得不好也罢,但我不能祸害下一代。
在西方丁克思潮影响下兴起的中国丁克家庭,除了一些新潮式、享受式之外,特别需要关注的是“贫困式”、“无奈式”。那是一种想要孩子却因经济限制而不能要的痛苦选择,是一种在“生存”和“生育”之间的被迫选择。本来意义上的丁克家庭,是夫妻有收入却故意不生小孩,而中国式“不能祸害下一代”的丁克家庭的产生,则源于夫妻因收入限制而不得不做出的自我约制。这是中国丁克家庭的悲哀,也是中国社会的悲哀。
“高房价”可怕——“高孩价”可悲
养孩子真的是件“烧钱”的事。零点研究咨询集团2010年发布的“中国城市和农村居民生育意愿调查”结果显示,在北京、上海、广州等一线城市,受访夫妻月收入的心理底线是8078元,才敢要孩子;在武汉、哈尔滨、太原、西安和昆明等省会城市,受访者的心理底线是5169元;县城地区则是4454元。这一调查结果,得到中国社会的广泛认同,有些人觉得再高一些才能“生育子女”,因为周围同事“生育子女”的经验足以证明。有人比喻说,在20世纪70年代的农村,生孩子就如同添双筷子。而现在,生孩子所花费的成本太高,导致人们“谈孩色变”,普遍有一种“生孩恐惧症”。
养孩贵、养孩难。有人统计,现在从小孩出生到上大学的花费,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位妇产科专家介绍,20世纪70年代,生个孩子只要几元钱,80年代四五百元,90年代则要两三千元,现在已上涨到四五千元。有一位网友列出了每月孩子花费,包括医疗、吃穿、玩具等高达5000元,而他的工资仅有2500元,只能靠父母和岳父母“集资”支持。根据目前的政策规定,夫妻均为独生子女的,允许生两个孩子。而调查显示,在城镇地区的已婚受访者中,即便夫妻俩均是独生子女,也仅有42.7%表示希望可以生两个孩子,另外有56.2%表示只生一个孩子就好。
“教育”制约“生育”——“中国教育”有多贵!
“不敢生育”,关键是“害怕教育”。
中国实行所谓“教育产业化”,实际是教育负担家庭化。中国教育产业化,把中国教育由“教育国家化”转变为“教育家庭化”,把教育系统由国家的投资部门,变成了国家的赚钱部门,使许多家庭因“教育致贫”,使更多的家庭在“昂贵的教育”、“恐怖的教育”面前,“望孩却步”,根本就不敢“正常地生育”。所以,是中国“教育”制约中国“生育”,解决教育问题,才能解决生育问题。实行中国教育由“家庭化”到“国家化”的转变,是中国“教育事业”进步的正确方向,也是推进中国“生育事业”的重要保障。
中国多年倡导“再穷不能穷教育”,而实际情况则是,中国“最穷是教育”。中国实行多年的“希望工程”,在本质上是把教育工程搞成了“慈善工程”。依靠海内外捐款,虽然为教育经费“集了资”,为捐款人士“积了德”,但是也给国家的教育事业打上了“慈善”的标记,在很大程度上,把中国教育事业变成了中国“慈善事业”。
1986年通过的《义务教育法》规定,国家用于义务教育的财政拨款的增长比例,应高于财政经常性收入的增长比例。而实际上,在国家财政中,教育经费支出的增长比例长期低于财政收入的增长。国家财政教育经费支出仅仅占国民生产总值的2%~3%,比非洲穷国都少,低于联合国要求的6%。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调查数据,中国的人均教育公共支出是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的1/4,在世界153个国家和地区中名列第145位。另一方面,又把本来就有限的教育经费大量投入少数几所名牌大学。在教育经费比例没有增加、基础教育没有跟上的情况下,又盲目进行高校扩招,导致大学生和低素质劳动力找不到工作,技术工人又奇缺,形成了养育后代高成本——养不起的问题,也形成了培养后代低回报——新人难以就业,形成大批啃老族,造成“养孩无用”的社会心态。
在欧洲福利国家,教育是民生,是权利,是福利。北欧国家的教育,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免费的。因为孩子是社会的财富,将来要为社会创造财富,不是要由家庭保证每一个人受教育,而是要由国家保证每一个人受教育。在北欧国家,父母若不让小孩上学就会进监狱。芬兰教育支出占国家财政预算的14%。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芬兰经济情况很不好,芬兰政府被迫削减了其他领域开支,但唯一没有被削减开支的就是教育部门。瑞典一直将教育投入列为首要目标。这些国家不是把教育作为赚钱部门,而是把教育作为国家的投资部门。这是很值得依然在坚持“教育产业化”、“教育慈善化”的中国教育部门思考的。
一个国家,其教育的昂贵程度,实际上就是这个国家的教育投资在家庭和国家之间的比例,要看教育投资的主体是国家还是个人。人口专家易富贤在《大国空巢》中指出:现代社会,绝大多数国家教育的主要投资者是政府,特别是初等、中等教育,居民负担的比例世界平均不到8%。就是说,教育经费由国家出大头,是世界潮流。而中国的情况,则是家庭出大头,国家出小头。以2002年为例,在教育投入总量上,国家投入占33.6%,社会投入占3.7%,个人投入占62.7%0在所有学级中个人都是教育投入的主力军。世界上只有7.5%的国家,个人教育支出占家庭消费支出的比例超过10%,中国即是其中之一。国家投入的经费,幼儿园占1.3%,小学占36%,初中占22.6%,高中占12.5%,中专占4.0%,大学占23.6%。2002年,初中生个人投入占67%,义务教育不义务。建国以后,中国一直实行的公费上大学的历史,在1999年画上句号。中国的“高等教育”越来越成为“高费教育”、“高收费教育”,使城乡居民不堪重负。目前高校学生家庭分担的高校教育成本比例高达66%,而国外这一比例通常在13%~15%。根据人均收入与学费之比,中国现在普通高校的收费高于其他国家的贵族学校。不仅如此,在中国,由于独生子女的唯一性和珍贵性,家庭竞相进行的精英教育模式,也是导致抚养和教育投入大幅提高的重要因素。,建设“摇篮工程”——实行“国家养孩”
比实行“国家义务教育”更重要的,是实行“国家义务养孩”。
“生育子女”不仅关系到每一位国民的福祉,而且关系到民族未来;不仅是一个重大的民生问题,也是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
在巨大的生存压力面前,教育、医疗、住房占去了收入的绝大部分,其中任何一项花费都会将人牢牢套住,而中国社会保障体系又比较脆弱,大量青年人奋斗的主要内容是生存,他们不仅困扰于自己这一代,而且渺茫忧患下_代。这不仅是公民个体的心理危机,更是一种带有相当普遍性的社会危机。那些养不起孩子的家庭,将被迫走上“丁克之路”,成为中国“丁克家庭”的后备军,将加剧中国家庭的“丁克化”。防止出现更多的“被丁克家庭”,是一个重大的社会课题。
养育孩子,是家庭的责任,也是国家的责任,社会的责任。西方国家实行“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制度,中国特色福利社会的建设也迈开了坚实步伐。而在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体系中,“摇篮”这个环节是基础,这个环节现在又恰恰是一个薄弱环节。中国的摇篮工程,需要家庭“私费养孩”,也需要国家“公费养孩”,要对那些想生育孩子又生不起和养不起孩子的家庭实行“养孩补助”,保证每个家庭能够养得起一个孩子。
在大量的越来越多的不婚人口和不育家庭增加的情况下,那些养育孩子的家庭,他们本来就为人口的再生产做出了贡献,为民族的繁衍尽到了责任,又要为孩子的抚养和教育付出更多、承担更多,从而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而那些不婚不育的群体则享受高的收入和生活水平,是一种不公平。解决这种不公平有两个途径,一是不婚不育者要向社会交纳“不婚不育税”;二是国家要增加人口再生产的投资,通过增加育幼、义务教育和医疗等社会服务投入,给养育孩子的家庭以支持和援助,降低家庭养育和教育孩子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