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金权抱着舞熙跳下擂台,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舞阳淡漠地看了看其他人,扭头追了上去,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修炼场一片寂静,众人都被舞金权浑厚的灵力深深震撼住,哪怕正主已经离开,那种压迫感好似入骨至髓,萦绕在心畔久久不曾散去。
在人群里,没有人注意到此时舞磊脸庞略显激动,盯着自己立在台上的爷爷,眼神渐渐充满屈辱,刚才舞金权用灵力压迫爷爷时,爷爷连反抗都没有,乖乖地低头认错,那奴颜婢膝的样子深深地创伤了他充满自尊的心灵。
他想不明白,舞熙左右不过是个废物,杀了就杀了,怕舞金权作甚。
这般思想下,他竟是连自己的爷爷也恨上了,愤恨地看了一眼二长老,扭头钻入了人群中。
“磊哥,你去哪?”
舞潇潇惊呼一声,舞磊突然甩手离开让舞潇潇一阵讶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舞磊,迈着修长的大长腿朝着舞磊追了上去。
二长老浑浊的眼睛看着远去的舞磊,褶皱的脸上波古不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摆出他经常的动作捋了捋长须,再见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神色,淡淡地挥了挥手朝着下面的选手说道:“比赛继续,下一组选手登场。”
舞金权一路直奔舞熙的住处,推开房门将舞熙安置在床上,舞阳随后打了一盆水进来,搁在桌上。
舞金权用毛巾浸了水,挤了挤,敷在舞熙的额头上,替舞熙拂去面孔上的几缕毛发,看着舞熙苍白憔悴的脸,没来由的一阵心疼,壮汉的眼珠一下子就红了。
舞阳就在后面站着,看着沉睡的舞熙一语不发,舞金权也沉默着,两人都保持安静,一直持续到好久。
“你也看到了熙儿如此,你好奇吗?”
终于还是舞金权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舞阳闻言,向前一步,低声说:“熙儿如此,想必父亲是知晓的,父亲该告诉我的时候我自然会听。”
舞金权扭头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要把舞阳刻在心里。
舞阳看见舞金权的红眸中倒映着自己,这一刻他抬起头端正地对着舞金权,与他直视。
“以前不告诉你是想让你做一个普通人,一辈子无忧无虑。”
舞阳看着舞金权,神情不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我决定,我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因为你已经有这个实力了!”
舞金权看着舞阳,一字一顿地说:
“你,能修炼了!”
舞阳瞳孔立马缩了缩,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父亲您!”
舞金权轻轻一笑,没有理会舞阳的神情,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本来只是猜测,但看你这副表情,我想我猜对了。”
见到自己被舞金权诈出来了,舞阳也不再隐瞒下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父亲,在半个月前宣布武斗的那天早上我的身体就恢复了正常,可以修炼了。”
舞金权诧异的问道:“那为何我的神识扫视时没有感觉你丹田内有一丝灵力波动?”
舞阳就向舞金权解释,自己是如何稀里糊涂就可以修炼的,如何发现心脏是自己的丹田的。
舞金权听后双目连连异彩,嘴咧嘴大笑,对眼前的舞阳越看越满意,道:“没想到啊,你竟然有如此机缘,另辟蹊径走上武道的路途!”
“孩儿现在总算是修炼正常了,而且修炼速度一日千里,现在已经是生灵境三重武者。”
舞金权大声称赞,对着舞阳一阵猛夸。
“只不过父亲,熙儿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破到生灵境会变成如此状态!”
舞阳毕竟心系舞熙,看到躺在床上的舞熙毫无知觉,还是担心的问道。
“哎!”
舞金权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亭子,眼睛逐渐出神,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
“这天下万物纷争,强族林立,人族虽然处在武道之巅群雄之上,却也有其他的种族存在,他们的实力与人族不逞多让。”
舞阳见舞金权开始娓娓道来,便跟在后面,细细地倾听着。
“那还是二十年前,为父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生灵境,在族里实力不高不低,资质平平,如若不是因为那次,为父想这辈子不会当上族长,这辈子也不会与她相遇。”
舞金权思绪回到了过去,脑海里回想起当时的画面,舞阳睁着紫色的双瞳,竖耳细听,这段往事他一点也不知晓,老舞也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
“当年的北域还常年纷争,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太平,南地的南兽王庭就与人族爆发了种族战争。”
舞金权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整整五年,北域生灵涂炭,千里之内血流漂杵,一座又一座的城池不管男女老幼被屠杀殆尽。”
舞金权捏住自己的双手,发出的声音咯咯作响,浑身都散着凶悍之气,这段记忆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都觉得热血汹涌,哪怕这二十年过去了,当时的惨样还历历在目。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自己的冲动,舞金权耸下肩,神情略微疲惫,道:“当时各地招兵,男儿在世都想有一番作为,靠的就是一腔热血,为父当仁不让的报名,随着众多热血义士来到了北域极南,在那度过了整整十年!”
“战争总是残酷的,我当时也仅是生灵境,弱小得连一只二阶蛮兽都能杀死自己。”
舞金权一阵唏嘘,他也曾弱小过,也曾如同舞阳一样渴求力量。
“最开始的五年里,我都在后营准备饭菜,每天帮忙搀扶伤者,做些打杂的事,这一干就是五年!”
舞阳能想到一个满怀热血的少年,因为实力低微无法上战场,只能被保护在后营,每天看到自己的同伴生生死死的无力感。
“在这五年里,我每天都抓紧时间修炼,终于突破到了阳灵境,有了上战场的资格。”
舞金权说到这里笑了,此时的他仿佛不是年近四十堂堂舞家的家主,而是那个仅仅十几岁在千里之外的北营实力孱弱的小子。
“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就算是第一次上战场我也没有丝毫胆怯,而是冲在最前头,与那群粗俗不堪的蛮兽厮杀在一起,这样的场面我想了五年,整整五年!所以我也没觉得有多么不适,只是想着把刀砍进这群野兽的体内,一个,再一个!”
“可是后来我迷失了自己,只顾着砍杀,却没有注意我离开要塞很远,而是一直往前,直到我杀的脱力,被周围水泄不通的蛮兽围住,眼看就要啃咬而死。”
“可是,她出现了!”
舞金权眼里突然露出难见的温柔,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下来。
舞阳心领神会,问道:“是熙儿的母亲吗?”
“是!”
舞金权已经完全陷入了过去,眼中的迷恋真真切切,陶醉在其中。
“她就像仙女一样,穿着白色的浣裙,从天上飘了下来,一挥手就将几十头蛮兽吹跑,轻轻一拉,我就感觉我全身一轻,朝他飘了过去。”
舞金权目光迷醉,久久不能清醒。
舞阳听到一半,左等右等也不见舞金权开口,只能出声询问。
“后来你们在一起了?”
“别打岔!”
舞金权没好气地瞪了舞阳一眼,对刚才的行为很是不满。这才继续开口。
“是的没错,在我第一眼见到她时,我就觉得我这辈子非这女人不娶了,在今后的三个月里我们就相爱了,约定厮守一生,在战友的祝福下就先简简单单结了婚。”
“当时蛮兽族进攻正猛,我就和她相约等这次战役结束后,就带她回来完婚。”
“有了爱情后,我也变得更加勇猛,因为我的身后有我要守护的爱人!”
“这五年来,我一举突破阳灵境,一路达到阴灵境九重。”
说这话时,舞金权的脸上布满自傲,这样的修炼速度不可谓不神速,要知道武道一路总是越练越难,像舞金权五年内跳了将近二十级的,不说绝无仅有,但至少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舞阳呢喃道。
舞金权嫌弃地撇了舞阳一眼,继续说道:“第十年,芸儿告诉我她有了身孕!”
舞阳抬头看着舞金权,舞金权点了点头,承认道:“没错,那孩子就是舞熙。”
“可是十个月后当舞熙要出生的那天晚上!”
舞金权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牙龈咬的咯咯响。
“那天晚上整个御兽关上空天生异象,电闪雷鸣,暴雨肆意,一切都不太平。”
“芸儿那晚生下熙儿后疲惫不堪,我当然守住他们母子两,一夜不敢休息。”
“可是本是温馨的一夜,当晚却是有两道黑影闯了进来,两人武功极高,一锤就将我砸进墙里,震得筋脉寸断,吐血不止。”
“我当场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时,整个房间一片狼藉,芸儿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在房里啼哭的熙儿。”
我浑身是血的跑出去大喊救命,结果整个要塞一顿狂欢,我拉住战友,这才问清缘由。他们告诉我昨天兽王与慕容苦心已经签订了协约达成了共识,兽王退兵,这场十五年的战斗就此告捷。
舞阳听闻此话,皱了皱眉头,道:“一场战争怎么说结束就结束,如此仓皇,不正常。”
“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特地跑上城墙,结果却是真的,一夜之间黑压压的兽潮从城外退的一干二净。”
舞阳狐疑不决,等舞金权继续说下去。
“我的芸儿没了,只留下了熙儿,我在茫茫的平原上抱着孩子发疯一样寻找,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熟悉的面容。所有人都说我疯了,我也确实疯了。三个月,我没有处理身上的伤,只是每日每夜透支自己不停的寻找,我的境界也从阴灵境九重一跌再跌,跌倒了阳灵境九重。”
“那天晚上我还在闷头寻找,熙儿一声啼哭惊醒了我,我松开怀里的襁褓,露出他小小的脸蛋,却是早已肌黄面瘦,瘦的像皮包骨。这三个月来我滴水未进,熙儿也是滴水未进,可是他竟然没有死亡,反而奇迹的活下来了。”
舞金权斜看着舞阳,舞阳会意:“熙儿三月不饮不食却没死,这不是人体能够达到的,除非...”
“除非他不是人,或者说他有一半不是人,冷静下来的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我肯定是人,那不是人的,只有他的母亲,我的芸儿!”
“结合这种种,我又想到了之前的团团疑点,为何蛮兽会急匆匆的退兵,为何黑影要劫走芸儿。”
“我跑回要塞,表面上在养伤,其实暗地里一直在偷偷调查,直到有一天我无意听见一个老兵在摆龙门阵。”
“他说,兽族之所以退兵,是因为一个兽人,一个叛逃的圣女。”
舞阳吃了一惊,询问般看着舞金权。
舞金权叹了一口气,像是泄了全身的精力,痛苦的闭上眼睛艰难开口:“没错,芸儿就是圣女,圣女就是芸儿!”
“熙儿他有一半的血脉,属于兽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