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贪官传(中国古代名人传奇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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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胡光墉(3)

胡光墉知道自己树大招风,故常做些善事以笼络人心,博取名誉。他常于冬天在杭州施舍乞丐,每人给棉衣一件,钱二百文,“一时托钵之流,颂德不置”。左宗棠攻占杭州时,命他主持善后,他开始设粥厂,设难民局,继而设善堂、设义塾、设医局,修复名胜寺院。《庄谐选录》中称“凡养生送死,赈穷恤贫之政,无不备举”。胡光墉的胡庆余堂药房也经常送药周济穷人。左宗棠收复新疆过程中,许多将士生病,胡光塔主动捐药给前线将士,他的飞龙夺命丹疗效最好,左宗棠还写信要他多生产一些,转送西北。晚清名士李慈铭虽对胡光墉的品行多有微词,但也承认他“颇为上惠,置药肆,设善局,施棺衣,为姬弼,时出微利以饵杭(州)士大夫,士大夫尊之如父,有翰林而称门生者”。同治十二年(1873年)四月,左宗棠在请赏道员胡光墉母匾额折中说:“同治十年,逢伊母胡金氏之命,以直省水灾较广,捐制棉衣一万件。嗣复添置棉衣五千件,并捐牛具籽种银一万两,以津郡积潦未消籽种不齐,续捐足制钱一万串,以助泄水籽种之需。”光绪四年(1878年)三月左宗棠在为胡光墉请赏的折子中,再次列举了胡光墉捐资赈灾数目,共捐实银五万两解陕备赈。捐江苏沐阳县赈物制钱三万串。捐山东赈银两万两、白米五千石、制钱三千一百串。又捐新棉衣三万件。捐山西赈银一万五千两,并捐河南赈银一万五千两。捐赈各款合计银钱、米价、棉衣及水路运费,总计在二十万两以外。胡光墉因此博得慷慨好义的美名,李鸿章亦曾上折要求朝廷准许“赏给匾额一方”,“以为好善乐施者劝”胡光墉救贫赈灾,博得乐善好施的美誉,出手阔绰,挥金如土,人们把他当做活财神。但是,随着左宗棠在西北战事结束,胡光墉通过筹饷购械从中牟利的机会大不如前,他挥霍的钱财多来自于钱庄银号,内空已经很大,表面繁荣的背后,已隐藏了巨大的危机,他庞大金融帝国就像一座位于休眠火山之上的冰山,火山一旦爆发,庞大的冰山会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结果火山很快爆发了。

十九世纪后期,西方列强又开始了对中国新一轮的侵略。光绪九年(1883年),法国为了打开中国西南大门,挑起了中法战争。法国军舰在我国东南沿海游弋,一度驶抵吴淞口,扬言要进攻上海的江南制造总局,清廷大为紧张。上海更是人心惶惶,富有之家纷纷逃离,人们开始挤兑现银。由于当时上海银根奇紧,从而诱发了金融风潮,很多银号店铺接踵倒闭。以胡光墉的财力渡过危机似乎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几种因素集中在一起,终于一败而不可收。当时中国与外国贸易的主要商品是蚕丝,江浙及其附近地区是中国蚕丝主要的产地,胡光墉几乎垄断蚕丝贸易,他每年在各地尚未缫丝之前全部买下,外国人只能通过胡光墉买丝,否则一根丝也买不着,以垄断丝市牟取暴利。外商大为不满,他们便联合起来对付胡光墉,相约一年不买丝,结果胡光墉蚕丝积压太多不能出手,挤占了大笔资金。手头资金周转本已不灵上海道邵友濂又乘机倾轧,将本应交付的西征饷银强行扣下湖光墉更为窘迫,待上海挤兑之风一起,迅速蔓延至杭州。为了挽救阜康,杭州挤兑风刚开始时,浙江布政使德馨即从藩库中提取现银两万两,赶到阜康银号,凡是提款不足一千两的全部兑付,但此举并没起到多大作用,没能制止事态的发展。而且上海的储户也赶来杭州提款,一时无法兑付,管事的人就躲到宁波去了,挤兑风愈演愈烈,阜康再也无法支持下去了,遂于十一月中旬倒闭。胡光墉已知大势不可挽回,秘密派亲信到各店号,把各号的账控制起来。又开始遣散妻妾,许她们每人可以带走各房中细软两箱,此外概不准带,又给每人银两千,当夜即走,一任所之。接着便赴南京见左宗棠,告以实情并商量善后事宜,且说:即今早做打算,除能保住公家的款项外,私债(当然指的是王公大臣的存款)尚可按折扣还,再返则公私两负了。征得左宗棠许可,即日发电报给各省银号同时关闭,胡光墉一生的事业彻底崩溃。

胡光墉的银号钱庄曾是当时信誉最好的,所以,不管是王公大臣、豪绅富商,还是市井平民,有钱都存在胡氏银号中,特别是朝中权要、各省大员以私款托存的不计其数。破产后“京朝外省追债之书积可以丈尺计”,胡光墉事败的消息官场中最先得到,官场来索要存款的亦最早,有些是亲自来的,有些是派人来的,沸沸扬扬,集于一堂。先前管账的人知道此事难办,早就不知跑到何处躲起来了,大家摸不着头绪。正在吵嚷之时,忽听左宗棠到了,众人也不敢喧哗。左宗棠就按本所记亲自查询,这些官员这时都嗫慌不敢直对,有些本来存了十几万只敢认一两千,大概这些存款都是贪赃枉法所得,怕被追查存款的来源惹不必要的麻烦。左宗棠也将计就计,提笔为其涂改,不一刻数百万存款仅以三十余万了之。确有一些官员因追讨存款招来很大麻烦。协办大学士刑部尚书文煜在阜康银号存银七十多万两,暗托浙江布政使德馨代为追讨,给事中邓承修上书弹劾,要求文煜说明财产来历,朝廷令其详细回奏,文煜“以历任海关监督、福州将军等优缺廉俸所人为对”,并表示愿意拿出十万两贡献朝廷,才被免于追究。而前驻藏帮办大臣锡缜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有一万多两银子存于阜康银号,大概是消息闭塞,他知道阜康倒闭的消息太晚了,眼看钱也要不回来了,便上奏朝廷,请将阜康银号存银报捐八旗官学用款,结果弄巧成拙,被皇帝斥之为“所奏殊属取巧,着将原折掷还”。给事中郑博元弹劾锡缜在户部时与姚觐元等表里为奸,家称巨富,请求派员查参。皇帝降旨“将锡缜交部严加议处”。不久下谕:“锡缜着照兵部议降四级调用,并折罚所兼世职半俸九年”。像锡缜这样弄巧成拙的毕竟少数,官场中有权有势者,暗中托要员为之料理,即使索不回银子,也搞到胡氏的房产店铺、珠宝、古玩等抵偿,不致有太大损失。但无权无势者就惨了,“各善堂、各行号、各官民之存款,则皆无可追索,相率饮恨吞声而已”。最倒霉的是个和尚,一年以前,他拿着五百元钱欲存入杭州的阜康银号,伙计因他是个和尚不好记名,拒而不纳。和尚在门外敲了三天三夜的木鱼,碰巧胡光墉路过,问明情况以后答应给他存入。银号倒闭时和尚来取款,自然得不到,他又在门外敲木鱼不止。店里的伙计笑着对他说:和尚你先前用三天三夜把钱敲出来,今天想用三天三夜把钱敲出去,不可能了。不得已以妇女衣裤折价相抵,和尚拿着这些东西流泪道:“僧携此他往,诚不知死所矣。”挥泪而去。类似情形不胜枚举。

胡光墉破产后,户部尚书阎敬铭即上折弹劾他亏损军需,要求将其革职查办,追索欠款。胡光墉提前得到朝廷要查抄的消息,便把所有姬妾全部遣散。胡光墉一早把诸妾召到大厅,并让她们都锁好自己的门,然后每人给五百两银子。让其赶紧离去。那些梳妆打扮好了的,珠翠首饰亦可值数千两银子,没来得及梳妆的,除五百两银子,只有身上的几袭罗绮而已。未几,谕令下:“现在阜康商号闭歇,亏欠公项及各处存款为数甚巨,该号商江西候补道胡光墉着先行革职,即着左宗棠提该员严行追究,勒令将亏欠各处公私等款,赶紧逐一清理。倘敢延不完缴,即行从重治罪。”并问胡光墉有典当二十余处,分设各省;买丝若干包,值银数百万两,存置浙省,着该省咨行该省督抚查明办理。次年夏,朝廷又令浙江地方官员“将胡光墉侵去西征借款行用、补水等十万六千七百八十四两,于该革员备抵产业内,迅速变价,照数措齐”,限期“解交甘肃粮台备用”。所谓“行用”指借款经手人所得回扣,“补水”指因归还借款之因成色不足而补贴的银两。在当时这属正常开支,并由左宗棠批报了,朝廷时过多年之后又追索这笔开销,实在过于苛刻。左宗棠及当时署理两江总督曾国荃都上书极力为胡光墉辩解,请求朝廷免于追究,但均被驳回。

胡光墉被革职抄没之后,昔日富贵,烟消云散,光绪十二年(1886年)秋,郁闷落魄的胡光墉怅然逝去。其母随即而亡,丧仪冷冷清清,不仅使人想起她的七十大寿是多么的隆重,“西湖云林寺自山门至方丈房,悬挂称寿之文,几无隙地”。官绅、亲朋前往祝寿者络绎不绝。繁华过后成一梦,时间仅隔不足一年,时人皆比之于《红楼梦》之史太君。

胡光墉的破产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所开办的银号、钱庄相继倒闭,全国的金融业无不受到波及,凡与阜康有业务往来者,自然在劫难逃,基本也都倒闭了,即使与阜康没有业务往来者,也大伤筋骨。在北京:“内城钱铺日四大恒者,京师货殖之总汇也,以阜康故亦被挤危甚”。“以今日闻四大恒号将闭,山西人所设汇局皆被挤危甚也”。在上海:随着阜康的倒闭,大部分钱庄、银号都倒闭了,没有倒闭者也元气大伤,当然,胡光墉的破产对江浙地区经济的打击最大,胡败后商务大为减色。有人认为,胡破产给江南经济带来的打击不亚于庚申之劫(指1860年太平军攻占苏南、浙江诸府县,围困杭州)。

胡光墉以一红顶商人的身份出现,其贪污钱财更加隐蔽。然其骤然崛起,又忽而破灭,也使其颇具传奇色彩,成为晚清官场一奇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