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决朝廷日益严重的财政困难,蔡京不断改换钱币,盘剥社会钱财。蔡京设置“铸钱院”,“募私铸人丁为官匠,并其家设营以居之”,专门铸造“当十钱”通行各地。罢铸“小平钱”,及“折五钱”,改铸“折二钱”和“折十钱”,限期让百姓以所有“折二钱”兑换“折十钱”。崇宁四年,蔡京又立“钱纲检样”法,以崇宁监所铸“当十钱”的式样颂行各地。由于铸造“当十钱”获利大,社会上私铸兴起。不久,蔡京又将“折十钱”贬值,命荆湖南北、江南东西、两浙“并以折十钱为折五,旧折二钱仍旧”。随后又几经反复,或罢铸“当十钱”,或复“当十钱”,或行“铁钱”,或行“夹锡钱”。在全国造成了“钱币苦重,条序不一,私铸日甚”的恶果。几经折换、增贬,老百姓蒙受了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
崇宁元年,蔡京命党羽童贯在苏州、杭州等地设置造作局,集中了东南地区的各种工匠几千人。他们将从东南地区民间搜罗来的各种原料器材,制成象牙、犀角、金玉、竹藤及雕刻织绣等各种工艺品,然后运到汴京,以供徽宗观赏享用。
崇宁四年,蔡京又在造作局以外,添设一个应奉局。当时,不管是深山绝谷,还是民间屋内,只要有一石一木被视为御物,应奉局的爪牙就“百计取之,必得乃止”。这些走狗们的黑手伸到哪里,祸水就殃及到哪里。有的民宅墙里面的木石被指为御物,也被强行拆屋毁墙取出。对此,老百姓稍有冒犯或顶撞,便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轻者遭毒打,重者遭杀身之祸。它致使中等人家破产,平民百姓流离失所。应奉局将搜刮到的奇花异石,集中起来,用大船一批批地沿河送往京城开封,“沿途拆屋毁墙,劳民伤财,一石之费,民间至三十万绍”。有些桥梁太低,大船过不去,就拆桥让船。有些花石太大,河道不能运,就由海道运送。有时在海上遇到风暴,船翻人殁,死者无数。此即历史上所称为“花石纲之役”。
蔡京靠玩弄权术占据相位后,投徽宗皇帝之所好,以声色犬马为诱饵,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同时,他自己贪恋钱财的欲望也暴露无疑。他大搞权钱交易,巧取豪夺,大肆搜刮,很快便积累了巨万家赀,达到富可敌国的程度。
有一次,蔡京路过苏州,想在当地建造一座僧寺阁以彰显其“功德”,但所需“巨万”费用没有着落。当地富商朱冲、朱动父子正想在朝廷找一靠山,因此不遗余力巴结奉承,慷慨解囊,使造寺工程很快完成。蔡京对此十分满意,不久即将朱勔带入京城,通过童贯先把未氏父子的名单安插进禁军军籍,随后正式补官。朱氏父子后来益发斥巨资向蔡京行贿,蔡京就不断地为他们加官晋爵,并把朱动引荐给宋徽宗,成为徽宗皇帝的宠信人物。朱动由奸商摇身一变成为当朝显贵,最后成为戕害人民的“六贼”之一。
更有甚者,蔡京还通过窃取“御笔手诏”的特权,为他卖官鬻爵提供了更大的便利。依照北宋朝廷惯例,皇帝的诏令例由枢密院、中书省讨论,“决议”的事项,命学士代撰诏令下达。但到了宋神宗熙宁年间,皇帝有时直接从内宫下诏,这就为后宫中有些不轨的内臣暗中作弊以售其私提供了机会。徽宗即位后,宦官梁师成等因袭旧习,诏书概由内出,外延真伪难辨,宰相府也无法予以核实。蔡京当权后也仿效这一故事,利用自己的职权,先代撰诏书,“作御笔密进”,送到后宫后,请徽宗御笔重新抄写一遍下达,谓之“御笔手诏”。对于违诏者则以“违制”论处。及至后来,发展到“事无巨细,皆托而行”。徽宗不肯重抄,即以蔡京草拟的诏书作为“御笔手诏”发出。朝臣虽然发现“不类帝礼”,但也无可奈何。蔡京就是通过这一绝招,从梁师成手中分割了很大一部分“秉笔”的特权,同时又剥夺了两府的“议决”权,使政出私门。蔡京则利用这一特权,假借皇帝诏书名义,专权用事,货贿官场。于是责戚、近臣争相阿附。蔡京乘机“罔君父,结奥援,轻爵禄,广费用”,“炽亲党,长奔竞”。他相继委任重贯、杨戬、梁师成等佞幸恶宦为节度使,又建澶、郑、曹、拱四州为“四辅”,任命儿女亲家胡师文、宋乔年等为四州郡守,各屯兵二万,拱卫京师。蔡京由此威福任情,中外不敢有异议。“营进之徒,举集其汀”,“输货僮隶以得美官,不可胜数”。无数金银财宝,直至憧仆美女都送上门来。蔡京经常在书房接见求官之徒,“设一桌,陈笔砚,置玉板”,白纸若干片,根据贿赂多少,直书授予“某人、某地、某官、某职”。大宋朝廷的堂堂相府竟成了名副其实的名利场。
蔡京迎合徽宗之意,以“绍述”先帝事业为名,在京师设置“讲议司”,自为提举,并以其党羽吴居厚、王汉之等人为僚属,排比朝中重大事务,每一事项由三个人主持,所需数十人的官吏编制是俸禄优异的肥缺。蔡京凭借这些官缺为资本,根据官职大小,收取不等的贿赂。北宋朝廷背上了深重的“冗员”包袱,徽宗即位七八年间,官员数量竟比前代多出十倍,官俸、兵饷数额剧增,加上那些行贿得官的赃吏转而将贿赂的本钱转嫁在百姓头上,肆无忌惮地盘剥搜刮,使人民更加暗无天日,苦不堪言。
蔡京为讨取徽宗皇帝的欢心,不顾宋朝内外交困的严峻局势,极力营造太平盛世的假象,创“丰亨豫大”之说,劝诱徽宗“竭四海九州之力以自奉”,糜费国库,大兴土木,为徽宗穷奢极欲创造条件。他首先投徽宗所好,先把徽宗皇帝引向声色犬马的享乐之中。在徽宗面前,常以“人主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岁月几何,何必自苦”相劝。为徽宗皇帝倡“丰、亨、豫、大”之说,即主张皇帝应当“丰盛、亨通、阔气”。蔡京又向徽宗皇帝虚报,说国库“泉弊所积赢五千万,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于是铸九鼎,建成明堂,修方泽,立道观”,“大兴工役”,花费四十万。蔡京为了“求上宠媚”,又劝导徽宗皇帝扩建宫室。建造延福宫、景龙江等工程时,蔡京让宦官童贯、杨毯等五人分头负责。这五人以华靡相夸饰,共建起七个殿、三十个阁,继而叠石为山,凿池为海。还建了许多豢养鹤、鹿等动物的林苑。然后又动工兴建更为壮观的万岁山(后改名为岳)。仅此一项,历时六年,动用民工上千万,耗资难以胜算。蔡京自己也因此有了营私之机。趁徽宗皇帝在江南调运花石、搜集珍异宝物之便,调集能工巧匠,用那些从各地搜罗来的奇巧美物,大兴土木建造私家的“甲第名园”。徽宗皇帝的“花石纲”进京后,并没有全部进入皇帝的苑园宫室,很大部分流入蔡京的花园居第,成为私产。
蔡京敛钱的手法很多。他每年生日都大摆宴席,铺排应贺,全国上下各级大小官僚争相送礼献媚。各地方进献的金钱美物,数量很大,仿照皇帝的花石纲为例,称之为“生辰纲”。每年四五月间,通往汴京蔡府的水陆途中,向蔡京送礼的队伍络绎不绝。如所送礼品不合蔡京心意,事后蔡京必然寻找借口贬官夺爵。蔡京还大肆买田置地,兼取并吞,以扩大田产,拥有土地达五十万亩以上。蔡京身为宰相,居然弄虚作假,领取双份俸禄。已经领取了“仆射俸”、“转司空”时,“复创取司空寄禄钱”。有些“特供”的官物,如粟豆、柴薪等等,依例要按折领取,蔡京却要求全部按实数领取,然后让经办人按旧的“熟状奏行,帝不知也”,外人也不知道。
蔡京贪赃过甚,在当时声名狼藉,“公论益不与”,皇帝听到风声,“亦厌薄之”。因而蔡京为相期间曾四次遭罢免。但每次罢免时间不长,旋即起用。蔡京“四当国”,直至垂老,说明皇帝与奸臣,就像瘾君子之于毒品,想戒也戒不掉。蔡京又纵子贪赃,晚年“目昏不能事事”,由其子蔡攸代替他判事、入奏。每次上朝,随从堂吏数十人跑着文书案卷,跟随他前后照应,耳语提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蔡氏子弟个个高官厚禄,就连家中的憧仆也“厮养成大宦,腾妾封夫人”,“根株结盘,牢不可脱”,形成庞大的家族势力。系统越大,贪赃敛财的血口也张得越大。蔡氏通过各种手段搜刮聚积的财富,多得难以估计。
蔡京贪鄙成性,广聚厚敛,纵情挥霍,极尽奢侈。汴京、苏州、杭州都有他的府第、别墅。徽宗皇帝赏赐他一座西园,他重新修建,拆毁周围民屋数百间。西园穷极豪华,胜过徽宗皇帝的东园。里面楼台亭榭,小桥流水,茂竹修林,曲径通幽。蔡京平时在此与其妻妾赏花饮宴,寻欢作乐。蔡京还恬不知耻地在朝臣面前炫耀西园的华丽。有一天,他故意问一个名叫焦德的官员:“西园与东园相比景致如何?”焦德说:“东园嘉木繁荫,望之如云。西园人民流离,泪下如雨。可谓东园如云,西园如雨。”蔡京受到嘲讽,后来寻了个借口治了焦德的罪。
蔡京生活极其腐朽糜烂。一食之费,动辄万钱。有一次,蔡京留讲议司一些官员在家宴饮,命庖厨进蟹黄馒头。饭罢,吏略计其费,馒头一味为钱一千三百余缗。又有一次,蔡京在家留客,酒酣,蔡京命取江西官员所送咸鼓(一种威豆制品)佐餐,库吏拿出十饼,味道鲜美异常,“客人分食之,乃黄雀肫也”。蔡就喜欢吃鹤鹑肉,家中专门蓄养了许多鹌鹑。每次吃鹑羹,杀鹑数百只,“下著犹未足”。蔡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厨工分工很细,做饭的、做菜的、做羹的、做包子的各司其职。京城有一官员曾买到一妾,原是蔡京家的女厨。让她做包子,她解释说,她只是蔡家“包子厨”内专司切葱丝的婢女,并不会做包子。蔡京家中每天都要焚香熏屋,其法是预先在一间小屋内点燃,待小屋香气充盈,再卷帘放香,使“满室如雾”。蔡京向客人介绍:“香须如此烧,乃无烟气。”客人回到家中仍然“衣冠芬馥”。蔡京拥有成群的姬妾,无不年轻貌美,色艺俱佳。蔡京沉湎于声色之中,夜夜笙萧液夜洞房,直至耄耄,仍贪色如初。
宣和七年(1125年)冬,金兵大举南侵,很快逼近汴京。北宋统治集团惊恐万状,徽宗居然昏倒在床前。他在极度恐慌之中,匆匆把帝位传给了儿子赵桓(是为钦宗),自己则带着宠臣。宗室、后妃一路逃往镇江。蔡京身为宰相,大敌当前,他却抛却军国大事不顾,为了苟且偷安,慌忙携带金帛女子,紧随徽宗仓皇南逃。行前,他还不忘把家中大量的财宝细软装上巨船,沿运河运到杭州的私第贮藏起来,另把金银财宝四十担寄存在海盐的族人家中。
钦宗继位后,面对朝廷危局,在舆论的压力下,有心革新朝纲以争取民心。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罢黜了蔡京、朱动、王黼李彦、童贯、梁师成这六个臭名昭著的奸贼,于靖康元年(1126年)七月,下令把“六贼”的首要分子蔡京流放到儋州(今海南岛),并指名将其身边最年轻貌美的三个小老婆慕容氏、邢氏和武氏奉送金人。此时,年已八旬的蔡京大感伤恸,在与她们分手时,犹赋诗作别:“为爱桃花三树红,年年岁岁惹春风。如今去逐他人手,谁复尊前念老翁。”真是不知羞耻。蔡京流放沿途所经之地,百姓听说是奸贼路过,没有一个愿意卖米面茶汤给他,只是一个劲儿地诟骂。蔡京在轿内哀叹:“京失人心,以至于此!”行至潭州,即在惊惧之中一命呜呼,落了个遗臭万年的下场。恰如他在《西江月》一词里为自己写照的:
八十一年佳世,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几度宣麻,只因贪恋此荣华,便有如今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