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冥这才松开了上官若,一直等上官若消失在宫路尽头,才转身上了马车。
然而上官若并未诚心实意地在寝宫坐下来,屁股才跟椅子打了个照面儿,她便倏然站起,提着裙裾奔出了寝宫。
才分开一这么一小会儿,就好像要肝肠寸断了。
她觉得诸葛冥的提议虽然有些过分,但可以折中一下,她不回麒麟殿,他也不回行宫,二人再在马车上说会儿话吧?
一会儿就好。
上官若一口气跑到宫门口。
露天的场地,空无一人,马车也没了。
上官若失落地有些想哭。
这种感觉,有些像儿时,每天睁开眼,发现娘亲已经不在身边了一样。
烦躁!
不满足!
突然,一个雪团砸上了她肩头。
她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就见错综斑驳的树枝间,那如玉的少年,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陛下!陛下你要为若儿做主啊!”孝惠仁皇后一脸伤痛地跪在陛下面前。
陛下扶起她:“你与朕是夫妻,有事尽管说,不必如此生分。”
孝惠仁皇后抹了泪,在陛下身边坐下:“陛下既然这么说,那臣妾便也不绕弯子了。实不相瞒,小七与若儿交往甚密,臣妾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皇后。”陛下眉头蹙紧。
孝惠仁皇后道:“陛下,你且听臣妾把话说完,非是臣妾要棒打鸳鸯,小六的死臣妾已经想通了,纳兰家的荣耀也多亏陛下开恩保住了,臣妾到此已没有任何怨言。臣妾之所以不希望小七与若儿纠缠,乃是因为小七并非若儿良配!”
“此话怎讲?”
“若儿是臣妾的侄女儿,小七是臣妾的庶子,于情于理,臣妾都该一碗水端平。谁知……谁知道小七竟在与若儿相好期间,让一个宫女怀了身孕!”
“什么?”
“陛下!这样的事,莫说在皇家,便是在民间也不能如此没有规矩啊!谁家嫡妻未过门,便让丫鬟有了孩子呢?何况若儿是大君的女儿,大君要是知道我们诸葛家的男儿如此侮辱他女儿,还不跟我们一顿好闹啊!”孝惠仁皇后语重心长地说。
陛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事儿……若儿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孝惠仁皇后说,“臣妾知道消息后便赶紧将消息压下了,陛下,这一次着实棘手了。那毕竟是您的孙儿,是咱们大周的皇室血脉,不能轻易说落就落了呀。”
陛下点头:“这倒是。那依皇后之见,应当如何?”
孝惠仁皇后顿了顿,说:“臣妾以为,最好是让小七与若儿分开,再尽快给小七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怕就怕……一听是与若儿好过的,普通人家不敢嫁啊。”
大君的怒火,连一国之君都要忌惮三分,普通人家,更不可能跟上官若抢男人了。这好比皇子宠幸过的女人,一般也是没人敢娶的。
“孽障!”陛下狠狠地拍烂了桌子,原以为这儿子虽说出身不高,可好歹入了上官若的眼,将来若能把上官若娶回来,于诸葛家而言也是美事一桩,谁料他竟做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事!
“孽障!孽障!既然他喜欢宫女!就让他娶个宫女好了!”
“陛下,陛下!”孝惠仁皇后十分“担忧”地握了握陛下的手,“陛下,若儿对小七一片深情,就这么拆散他们,若儿不得把咱们皇宫给拆了呀?”
陛下不耐烦地道:“那你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孝惠仁皇后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陛下,这是绝情丹,只要服了它,便会忘记许多事、许多人。”
尤其,是深爱的人。
上官若满心雀跃地回了寝宫,凤仙呈上一碗燕窝:“小姐,小姐,陛下给您赐了一碗燕窝。”
上官若灿灿一笑:“替我谢过陛下。”
诸葛冥也一路偷乐地回了行宫,只要一想到上官若,他就会忍不住地傻笑。
素蓉呈上一杯参茶:“殿下,陛下差人送来的,说您在牢里受苦了,喝些参汤补补元气。”
诸葛冥接过了参汤。
元宵节,上官若迷迷糊糊地从睡眠中醒来,一睁眼,发现大君正拿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她嘿嘿一笑:“看什么看?没见过小美女?”
大君先是一怔,随即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是谁?”
上官若拿脚丫子蹭了蹭他:“干嘛啊?你傻啦?”
这语气……
大君回头,看了孝惠仁皇后一眼。
孝惠仁皇后点了点头。
大君清了清嗓子,上官若道:“今天过节,要不要去行宫转转?”
上官若眨了眨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去行宫干什么?宴会改在那儿啦?”
看来是真的忘了。
那臭小子敢跟宫女胡来,没杀他算仁至义尽了。
如此这般也好,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孝惠仁皇后温柔一笑:“您不怪我擅作主张就好,原本想等您回来商议了再说,但若儿与小七走得太近,我怕两个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这才‘先斩后奏’了。”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
诸葛冥呆呆地坐在窗前,望向外面飘飘忽忽的鹅毛大雪。
明岚拿了氅衣过来给他披上:“殿下在看什么?”
诸葛冥看了看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我是不是跟你看过雪?”
他指了指后院的槐树,“就在那里,我抱过你是不是?”
记忆中,隐隐绰绰有这样的画面,可他记不太清了。
她们说,他感染风寒,烧坏了脑子。
明岚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握住他的手道:“是啊,难为殿下还记得,那是上个月,殿下刚从牢里出来,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雪。”
诸葛冥的眸光有些呆滞,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少了点什么,时不时,还扯得他生疼:“我跟你说了什么?”
明岚靠上他肩头,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殿下说,会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