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我难为情地张了张嘴,“那些……是我想放在盛伯伯这里卖的,这个……这个是送给您的。”
说完,我把一块做工精致的桌布递给了盛伯伯。
我绣工不怎么好,合素蓉、莲蓉白蓉三人之力才绣了一副成品,原本是打算送给母亲的呢,眼下临时抱佛脚送给盛伯伯,虽有些牵强,不过到底也是一片心意——
我打量着盛伯伯的脸色,盛伯伯并未露出那种令我尴尬的失落,愣了愣之后,爽朗地笑了:“果然是你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哇!”
这话……是褒还是贬啊?
盛伯伯问了一些我在皇宫的处境,得知我只是受了一点小小的牵连被贬入行宫,松了口气:“唉,我早劝过你师父,皇宫不是人呆的地方,他偏不听,这下好了,把命给搭进去了!”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盛伯伯又道:“明岚啊,你师父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我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盛伯伯说道:“以我对你师父的了解,你师父不是那种会御前失仪的人。”
师父的死因,官方说辞是师父御前失仪,冲撞了陛下。
但事实……并非如此。
只不过师父临死前交代过我,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哪怕对最亲近的父母。
盛伯伯是好人,我不想把他卷进来。
整理好情绪,我说:“说来,也是我的错,我那天因医术的问题与师父发生了一些争执,师父气闷,喝了点小酒,才会冲撞了圣驾。”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愧疚,虽然我不清楚我的表情是不是真的演出了愧疚。
盛伯伯看了我一眼,拍拍我肩膀,没说话了。
这个短暂的小插曲带来的颓然只持续了一会儿,盛伯伯到底是个看得开的,马上叫人上了一桌好菜。
看着香喷喷的烤鸭、粉蒸肉、糖醋排骨,还有我最爱的白切鸡,我有些舍不得下筷子。
七殿下每顿的定量是两荤一素一汤,实际上,荤菜是绝对没有的,偶尔给用几滴猪油就不错了。
刘姑娘的定量也是两荤一素,没有汤,与七殿下的伙食一样,常年见不着肉沫子。
我们四个宫女的伙食就更不用说了,厨房那些老家伙,恨不得连烂菜叶子都不给。
想当初在皇宫的时候,我虽是医女,每顿也能跟师父蹭个足料的四荤两素——
行宫的日子太贫苦了。
贫苦到我多吃一块儿肉都有负罪感。
盛伯伯大概是猜到了我的处境,尽管我告诉他刘姑娘待我很好。盛伯伯笑了笑,说道:“放开肚子吃!喜欢吃什么,我再给你备一份新的带回去!”
连吃带拿,这可不行!
“盛伯伯,我不饿,我是吃了饭才出宫的。”
好吧,我矫情了,肚子快咕噜咕噜叫了。
但……真的不好意思啊!
若常伯伯这样倒也罢了,好歹我能近身伺候,洗衣服烧水做饭整理房间,我换不起钱我做苦力行不行?盛伯伯这儿……谁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机会来?
我低估了生意人的眼力。
盛伯伯哈哈一笑:“好啦好啦!别跟我见外了!只许老常对你好,不许盛伯伯对你好哇?”
“嗯?”我眨了眨眼,困惑地看着他,“您也认识常伯伯?”
盛伯伯促狭一笑:“他是个大酒鬼!京城的酒庄,谁不认识他?我跟你师父还有他,我们仨儿,还一块儿喝过酒呢!那时,你还没入宫……”
在盛伯伯声情并茂的“回忆”里,我心头的局促一点一点消散了。
盛伯伯开的是酒庄,不过近年来酒庄生意不大好做,他索性改成了饭馆,就是给客人喝的酒全都是自家酿的。
很荣幸,我的梅子酒与刘姑娘的糕点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卖出去了。
然而卖出去的结果令我瞠目结舌!
“梅子酒卖了五两银子。”盛伯伯说。
“哇!”
我高兴坏了,梅子酒成本低(梅花与梅子全都是行宫现成的),只花了些时间(工作时间翘班),随便卖个几百文我就要告爹爹告奶奶了,谁料竟卖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可以做些什么呢?
把消费档次降低一点的话,可以给七殿下从头到脚买两套衣裳……的布,还可以买十斤牛肉(七殿下不爱吃猪肉,常伯伯悄悄送给我的猪肉干,我悄悄塞给七殿下,他一口没吃),再加常伯伯与素蓉三姐妹给的钱,我们还能买点年货!
至于更多的,还是不太够。
不过没关系,我争取在年前再酿出一些酒来卖,凑够五十两的话,我们就能过个不挨饿受冻的年啦!
盛伯伯把一盘银子递到我手边,我数了数:“咦?怎么有二十五两?不是只卖了五两吗?”
盛伯伯笑道:“你做的糕点很好吃啊,他们都抢着要,我说价高者得,有人就出了二十两。”
所以……我师父的独门秘方……被刘姑娘给秒杀了么?
谁那么土豪啊?
几块糕点就给了二十两!
我小心翼翼地收好属于我的那份,把另一份递到盛伯伯面前:“请盛伯伯允许我下次再来。”
用了人家地盘与渠道,给人家分成是应该的。
盛伯伯没推辞。
我松了口气,他若推辞,我下次一定不好意思过来了呢。
我想着还有东西要买,起身告辞。
盛伯伯要把他的马车给我用,考虑到钱多了,买的东西也相应增多,我笑着接受了盛伯伯的好意。
车夫是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许是年纪相仿的缘故,我买东西时他还会帮我拿主意。
比如,他会告诉我,最贵的布在白云庄,那是权贵们去的地方;最便宜的布在清河坊,那一带在建下水道,马车与行人出入不便,没多少客流,店家为了生存不得不压低价格,质量可圈可点,看你识不识货。识货的话,店家也没法子拿差品忽悠你。
我对白切鸡从切法和吃法很有研究,可对鸡毛就一窍不通了,布料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