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冥与林娘子赶来时,就看见海天一线处,一袭红衣飞舞,如一团升腾在碧波之上的火焰,几乎烧透了半边天。
诸葛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冰棺里看到的女子,眸色里,划过一丝异样。
不过他没功夫去计较这一丝仿佛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异样,因为,上官若落海了。
他施展轻功,跃入了海中。
而他身后的林娘子,从看见那团“火焰”的一刻起,便再也转不开眼睛。
她见过她“熟睡”时的模样,美得整个地宫否仿佛活色生香,这一眼她醒来,只觉整个碧海都为她摇起了百尺大浪。
林娘子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苦恼,庆幸有生之年能见到这一番能压下整个太平盛世的惊艳,苦恼却是因为带给她这份惊艳的主人突然拉弓搭弦,对准了她。
远隔百米,她也能感受到那股强悍的杀气。
不待她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那支箭便穿透了她心脏!
诸葛冥抱着昏迷不醒的上官若游上岸时,林娘子已经死了。
她被一支箭钉在椰子树上,椰子掉了一地,其中一颗砸到她头顶,鲜血活着白花花的脑浆,顺着她脸颊流满了衣襟。
诸葛冥的眸光颤了一下!
举眸,望向船上的女子。
恰好此时,女子也望了下来。
但她此时已戴上了一顶红色幕篱,诸葛冥看不清她容貌,只觉那半透明的薄纱下,定有一双不似活人的眼睛,冰得他整个身子都要冻住了。
女子拉开弓箭,对了诸葛冥的方向。
诸葛冥眉心一蹙,捏紧了手中的匕首。
咻!
箭矢贴着他的发丝一划而过。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他扭过头,就见藏在另一艘船侧的纳兰嫣被射中了右腿。
纳兰嫣隐蔽在那里多时,他急着救上官若,竟一时未能所有察觉,可那个女人……
诸葛冥再次望向红衣女子时。
红衣女子已经搭上第三支箭矢了。
纳兰嫣吓得浑身发抖,在对方戴上幕篱之前,她看清对方的容貌了,上官若那一声尖叫,何止是她一个人的尖叫?她也叫了啊!所以才被发现了啊!
但这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死了十几年,明明被葬入了皇陵,明明应该已经化作了一具骷髅或是一滩灰烬——
怎么——
怎么还能如此完好地站在阳光下?
风里,刮来几道声音。
好像在说“欠我的,该还给我了”。
纳兰嫣瞳仁一缩,血液瞬间凝固!
可就在箭矢即将离弦的一霎,一只长满脓包的手一把抓住她脚踝,将她拖进了海里。
“啊——”
空气里,飘荡起纳兰嫣的惨叫。
诸葛冥没有去救纳兰嫣的打算,纳兰嫣作恶多端,早该有此报应。
只是不知那女子是谁,与纳兰嫣和林娘子又有什么仇恨?
如果他没记错,装船的人全都是林娘子的手下,但他们看着林娘子被射死在树上,竟无一人上前为林娘子收尸,也无一人出声为林娘子报仇。
他不由地再一次看向了那个神秘莫测的红衣女子。
女子收了弓箭:“开船。”
楚家,莹心堂
楚芊芊正在给小宝做衣裳,突然,一个失神,扎破了手指。
“咝——”
她本能地吸了口凉气。
沈氏忙放下锈了一半的鞋子,捉住她的手指道:“哎呀,怎么搞的?都流血了!”
楚芊芊拿过帕子擦了血,淡淡笑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沈氏暗暗叹了口气,把她做的衣裳收好:“缝了半天也累了,陪娘出去走走。”
楚芊芊与沈氏一块儿出了房门。
暮春时节,铃兰花开得娇艳,满满一院子,全都是白白的花瓣与清冽的幽香,让人想起梦幻一般的海洋香榭。
沈氏摘了一朵在女儿鬓边比了比,觉着不好看又丢在了一旁:“太子殿下最近很忙吧?”
楚芊芊“嗯”了一声:“挺忙的。”
皇帝不在,他要坐朝,要派人寻找皇帝与皇后,还得防着小人作乱,回了宫,又要给两个孩子当爹,着实不空闲。
沈氏温和一笑:“既然知道殿下忙,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等殿下忙过这阵子,会来看你的。”
楚芊芊看了看红肿的手指,道:“就是不小心弄的,我没想他。”
沈氏点着头,面上却明显不信,她拉过楚芊芊的手道:“芊芊啊,我知道殿下待你一片真心,可是……这世上的男人,哪有一辈子只一个女人的?你莫要犯了妒忌之罪。”
楚芊芊牵了牵唇角:“我知道了,娘。”
这哪里是知道?
分明是没听进去。
可终究对方是太子妃,沈氏从内心已不能把她与从前的女儿混为一谈了,也不敢说的太重,就抬手,遮了遮顶上的阳光道:“太刺眼了,要不要戴幕篱?”
楚芊芊摇头:“不觉得晒啊。”
茶肆内,诸葛夜正与一名幕僚谈完朝堂局势,孙内侍推门而入:“殿下!皇上与皇后娘娘有消息了。”
诸葛夜停下随意写划的笔,看着孙内侍道:“父皇与母后在哪儿?可安好?”
孙内侍道:“安好,安好!探子从凉州发回的消息,说皇上与皇后已经启程回往京城了,若是快的话,这几日便能到。”
可实际上,因为上官若的特殊情况,他们几乎折腾了一个月才到。
当然,这是后话。
诸葛夜的眉宇间掠过一丝喜色,又道:“父皇为何去了凉州?”
凉州与京城相隔八百里,要说他们是“失踪”或者“逃命”误入凉州,诸葛夜是绝不相信的。
孙内侍就道:“这奴才就不清楚了,想必是皇上要到凉州办什么要紧事吧?”
值得父皇亲自出马的事,会是什么事?
诸葛夜摸了摸下巴,见孙内侍一副还有话说的样子,遂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