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是哪一天来着?”
“回殿下的话,是四月初一。”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诸葛夜的眼底略过一丝兴奋的锋芒。
楚芊芊道:“你明白了什么?”
诸葛夜拉着楚芊芊的手,来到墙壁上的地图前:“你看,假设大君的铁骑明天便出发的话,走最近的路,也要二十天才抵达京城,但日食,十天后就会出现了。”
楚芊芊依旧不大明白。
诸葛夜握紧了拳头道:“他们在声东击西!”
“嗯?”楚芊芊睁大眸子,看向了诸葛夜。
诸葛夜捧起她圆乎乎的小脑袋亲了一口:“他们没离开京城!他们故意逼母后开启安全通道,只是希望我们认为他们离开了,让我们疲于寻找他们,疲于与大君的铁骑周旋,而忽略了他们本身的动作!日食,我确定,日食那天,就是他们再也按耐不住的日子!”
日食的消息,逐渐在民间传开了。
百姓们都将日食作为一种上天的警示,而被警示的对象,往往是一个国家的帝王。
民心是一项非常可怕的东西。
它不是千军万马,却胜似千军万马,任何一个完全不顺应民心的帝王,最终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为了安抚恐慌不已的百姓,皇帝决定于日食当天在普陀寺举办祭天仪式,一方面,承认自己的罪过,一方面祈求上苍的宽恕。
百姓们都对皇帝犯下的罪孽十分好奇,不知他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惹来老天爷用日食警示大周。
四月一号凌晨,斋戒了七天的皇帝踏上了前往普陀寺的马车。
不少百姓自三十一号晚便守在了山脚。
马车抵达后,皇帝下车,众人参拜。
皇帝没使用侍卫抬来的轿子,而是步行上山。
这一举动,自然赢来了不少百姓的好感。
要知道世宗陛下与明宗陛下在位时,可都没徒步上过山。
百姓们尾随在皇帝身后。
突然,一名在半山腰歇脚的老太太,体力不支,从台阶上跌了下来。
皇帝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对方,不仅不嫌对方脏乱不堪,还主动给对方喂了水喝。
“老人家,你没事吧?”
皇帝的语气与表情,都非常地和蔼。
老太太虚弱地睁眼,感激涕零地道谢,最后,又要跪下给皇帝磕头。
皇帝免了她的礼,并安排了一名宫女陪在到一旁的凉亭了歇息,等恢复了力气再上寺里来。
皇帝亲民的形象,又深入人心了一分。
至于老太太是真的病了,还是个托儿,谁知道呢?
反正老百姓被皇帝的举措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皇上是个好人啦。”
“嗳,你们知道吗?那个强占女童的九门提督,明宗陛下都不敢动的人,皇上一登基就给咔嚓了!”
“是呀,还有冀州都督,贪污了数百万两银子,儿媳还是个公主呢!皇上说办就给办了!”
“皇上爱民如子,怎么会犯了过世呢?”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开了,其中,有没有诸葛夜安排的托儿,不得而知。
但不能否认的是,皇帝还是摄政王的时候就已经颇得人心了,登基四年以来,勤政爱民自不用说,而且,没有错办过一件案子,没有冤枉过一个好人,对于贪官污吏的打击,更是前所未有的狠辣。在大多数人眼里,他的确是个千古难逢的好皇帝。
只是,这么优秀的皇帝,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触怒上天了呢?
百姓们带着疑惑,跟随皇帝进了普陀寺。
文武百官已经到了,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方丈率领一众弟子出门迎接。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王威压,如龙卷大海,浩瀚浩淼,在肃穆的庙堂上方经久回荡。
众人不由地又将身子福低了几分。
皇帝摆手,不怒而威道:“平身。”
“多谢皇上!”
众人叩谢,起身而立。
皇帝问向老方丈:“敢问方丈,祭坛可准备妥当了?”
方丈施了一礼道:“都准备妥当了,只等吉时一到,便可开坛做法,与上苍叙话。”
“有劳方丈了。”皇帝客气地说道。
方丈再施一礼:“不敢。离吉时还有一个时辰,皇上先到楚林馆歇息一二吧?”
楚林馆,是普陀寺为感激楚芊芊建造的,当初若不是楚芊芊将抓获漠北细作的功劳让给了普陀寺,普陀寺怕是像别的寺庙一下逐渐被外族信仰给打压了。
皇帝好言拒绝:“朕来是要像上天请罪的,心诚则灵,为了天下苍生,朕不可贪念一时的享受,还请方丈带朕去祭坛吧。”
“阿弥陀佛!”方丈又施了一礼,领着皇帝去往了祭坛。
祭坛设在普陀寺的正中央,东西南三面环绕着观音殿、文莱菩萨殿、禅房,北面,一座宝塔耸入云霄,正是世宗为欧阳倾建立的宝灵塔。
皇帝望了望宝灵塔的方向,总觉得今日的宝灵塔,与印象中的感觉不大一样了。
“皇上,请。”方丈指了指地上的垫子。
皇帝撩开龙袍的下摆,跪了下来。
文武百官在他身后,也全都跪了下来。
年四爷要谋夺皇位是肯定的,只是,他一没了钱,二没了权,又假死那么多年,哪里还有民心?而今不过是一个日食罢了,纵然皇帝犯错,也不至于罪过到要把皇位拱手让出去。
那么,年四爷究竟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呢?
巳正,一朵黑云自天边飘来,紧接着,小小月影旋身挡住光芒万丈的旭日,月亮为弓,满弦射日,原本被烈焰焚烧得刺目的天空随着众人每一次的呼吸渐欲暗沉,直至如墨。
天,完全黑了!
百姓躁动了!
就在大家惴惴不安之际,一道惊雷自天边响起!
嘭!
嘭!
嘭嘭嘭!
不,又好像不是雷声,是什么巨大物体的爆炸之声,连带着大地都抖动了。
日食渐渐消散了。
暗沉如墨的天际恢复了皓朗清明。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啊——快看!快看啊!宝灵塔……宝灵塔倒了!”
皇帝与众人一并望了过去,就见矗立了二十余年的宝灵塔,果然倒下去了,倒在了一片废墟之中,刚刚那阵地动山摇的感觉便是这么来的。
可这非常奇怪不是吗?
好端端的宝灵塔,怎么说倒就倒了呢?
若是雷击,为何不见电闪?
若是地震,为何不见屋毁?
众人震惊到了极点。
很快,他们发现这并不是最令人震惊的。
烟雾消散后,一个半破的铁笼子浮现在了众人的视线。
而铁笼子内,用手腕粗的铁链,锁着一个狼狈不堪的犯人。
看他的模样,像是已经被关了不少年月。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们只听说过雷峰塔下镇着白蛇,没听说宝灵塔还镇了个犯人!
那犯人跪在地上,手被铁链高高吊起,许是灰尘嵌入了他的口鼻,他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随后,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抬起头来。
他的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
可即便如此,仍是认出了他,认出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任帝师张太爷。
“陛……陛下,世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