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楚芊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梦半醒之间,一道悠扬的笛声自天际传来。
楚芊芊的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惺忪的眼。
那一瞬迷离的光,像落入井底的月。
怔忡了半响后,楚芊芊神色木木地坐起身,掀开帐幔,循着笛声的方向,走了出去。
初夏的夜风,不冷不凉,迎面扑来,有种淡淡的荷香。
守门的婆子在草席上舒服地翻了个身,没注意到楚芊芊已经跨过了院门。
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他院的丫鬟发现了楚芊芊,但碍于楚芊芊的身份,她们愣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福着身子行了一礼,而后在心中纳闷。
这世子妃是怎么了,穿着亵衣就跑了出来?还有她脚上,貌似没穿鞋子。
她们是下人,不敢抬头直视主子面容,便得出了这样的疑惑,若她们再胆大些,抬起来瞧瞧楚芊芊的脸,或许要惊得叫起来了。
楚芊芊一脸木然,两眼空洞,像个**控的傀儡娃娃一般,直直地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走去。
笛声似乎越来越近了,楚芊芊的步子也越来越快了。
哗啦!
她走进了河里。
微凉的河水蔓过她膝盖,又漫过她腰腹,她浑然不觉,依旧朝笛声的方向走着。
诸葛夜赶到时河水已经到她鼻子下面,只差一点便要封住她呼吸了。那一刻,诸葛夜被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顾不得思考她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寻短见是为了什么,施展轻功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芊芊!芊芊!”
一开始以为她是在府里过得不顺畅,想不开,所以自寻短见,可一瞧她眼神不对劲,便拍了拍她湿漉漉的脸蛋,“芊芊!”
楚芊芊的身子蓦地一僵,仿若噩梦初醒一般倒抽了一口凉气。
待看清了周围环境,与自己身上湿漉漉的亵衣,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干嘛抱我来河边洗澡?”
诸葛夜一怔,张了张嘴,道:“这……这……呃……我……你……那个……池子里开了荷花,想抱你来看看的,谁知道你一直没醒,就索性……洗了个澡。”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辞?
“是吗?”楚芊芊一脸不信地看着他,自动脑补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再配合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归咎为他突然有了那方面的兴致,想要换个地方来“战”,“世子!不可以!”
诸葛夜又是一怔:“啊?”
楚芊芊低头,发现自己连鞋子都没穿,在古代,露足与坦胸无异,都是极为私密的行径,可这家伙,竟抱着她绕了大半座府邸,这简直太让人窝火了!
楚芊芊的面色越发难看:“世子怎么可以这样?我虽身份卑微,可到底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
你竟对我做一个男人只能对小妾做的事!
诸葛夜无辜地背了黑锅,他倒是想解释,可考虑到她强烈的自尊心,又实在没把她梦游的事儿讲出口。
回到卧房后,楚芊芊坚决不与他一床而眠,要睡贵妃榻,诸葛夜哪里舍得?就自个儿睡上去了。谁料他太长,身子展不开,窝了半天难受,便索性抱着被子打了个地铺。
这一觉,他自然是睡得不怎么安稳。
他大可换到客房去睡,却又怕自己一不留神,楚芊芊又梦游到了。刚刚那一下,真真儿是把他吓坏了。与楚芊芊认识半年多,明里暗里也打听了不少楚芊芊的事儿,却从不知她会梦游。瞧她质疑她的那股劲儿,八成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
楚芊芊的确不记得自己的梦了,就连回旋在耳畔的笛声也不记得了。可究竟是有些过意不去,在床上躺了一会了,睁开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叫诸葛夜回到床上了。
第二天,被上官灵高亢的歌声吵醒时,楚芊芊才发现自己压根儿没叫诸葛夜,那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
所以,她真的让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世子在地上将就了一夜。
楚芊芊揉了揉眉心。
诸葛夜醒来,第一时间看向了床上的楚芊芊,见她也在看自己,便顶着那双熊猫眼微微一笑:“醒了?还早,多睡会儿。”
很明媚的笑意,似晨光里最动人的一抹湖光山色。
楚芊芊有片刻的失神,是失神他完全不恼的态度,还是失神他天怒人怨的容貌,不得而知。
这时,前来当差的卢妈妈听到了里边儿的动静,敲了敲门,道:“世子爷,可要起了?”
诸葛夜迅速将地铺收拾好:“备水吧。”
卢妈妈端着温水进来时,楚芊芊与诸葛夜已经穿戴整齐了,她瞅了瞅干干净净的床单,眼神一闪,却没说什么,安静地伺候主子们洗漱了。
这些天,陛下与摄政王的拉锯战上演得越发激烈,先是摄政王干掉了不少陛下的爪牙,再是陛下整治了几个摄政王的官吏。朝堂终日如战场,每日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可摄政王到底把持朝纲多年,又不曾给人留下过任何把柄,陛下想干掉他,难如登天。反倒是陛下曾经默认禧嫔将楚芊芊送入疫区的事儿被翻了出来,甚至在张和的润色下,罪魁祸首从禧嫔,瞬间上升成了陛下。
说,陛下不乐意看到摄政王府联合汉族官员,在未经太医确诊的情况下,将楚芊芊以天花之名送进了疫区,还故意把消息透露给诸葛夜,害诸葛夜也进了疫区。事后,又在摄政王的据理力争中败下阵来,将楚芊芊与诸葛夜放了出来。
如此,陛下残害摄政王府的罪名又深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