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浪迹玫瑰·颜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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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五、情不自禁

他捏着她的手一路拉到衣服里面,说:“你不想我吗?枉我为你吃了这么多苦。”

颜夕掌心抵了他的肌肤,顿时恻然起来,这些天他的确是吃了不少苦,手心里长了厚厚一层茧子。

丹珠不知何时已避出房间,颜夕柔声道:“自然知道你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我,来,今天晚上就让我好好服侍你……”

可是不到半夜两人又争执起来。

在寝室,颜夕将乳香倒抹在佐尔后背,他俯身卧在床上,侧了张轮廓俊美线条流丽脸,两抹长睫微颤如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愈发显出宽肩窄腰四肢修长,身体强健挺拔如一尊战神。

一翻轻搓慢揉后,佐尔悠悠然呼出口气,无比享受地,喃喃叹:“夕,这一辈子不许你再离开我。”

“好了。”颜夕嗔,“我都成了你的子王妃了,还能去哪里?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难道我水性杨花至此,非要你一再提醒才能留得住。”

破天荒第一遭,佐尔没有和她抬杠,他似乎睁了睁眼,寒光一闪。

颜夕忽然有些疲倦,停了手:“佐尔,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一动不动等了许久,才翻过身仰面看她:“夕,我得到一个秘报,永乐侯的余党藏匿在边境作乱,据我所知,他们并不是群龙无首的。”

说话时他目光凌厉地盯了她,颜夕瞳仁顿时一缩,连自己也分明感到。

“夕,那一天晚上,你是亲眼看到柳若坚死了吗?”

“当然。”

“尸体……那具尸体真是他本人?”

“你这是什么话!”颜夕大怒,跳起时翻倒乳香瓶,她也不顾,指了佐尔,“你这话是怀疑我在藏私吗?你以为柳若坚没有死,或者是我在协助他逃离?”

“不会。”佐尔淡淡的,看着她,一直看到骨子里去,“柳若坚不死,你便不会和我走,颜夕,这个人一定要锉骨扬灰后你才会真正死心。”

这一次,他不是故意在惹恼她、开玩笑,或试探话头,他只是在说明一件事实,甚至不需要颜夕开口说对或错,而颜夕根本也无力反驳,她呆呆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也许佐尔大多数时间都在游戏人生,可关键的时候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或许今天晚上他实在是累了,消息又来得过于迅猛,他看了她震惊模样,情不自禁露出悲哀神色:“夕,如果柳若坚没死,你又会怎么办?”

“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的身体,但不相信你的心。”

他知道这话说得很重,可又断不能憋住藏在心里,于是一字一字地告诉她,字字重了千斤,疼痛又清醒,如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努力地,向人仔细分析症状。

只是颜夕比佐尔更绝望无助,她凝视屏息倾听许久,那句话明明早已说完,可耳旁却还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继续:“你的心……你的心……在哪里?”

对着空气,她忽然冷笑:“佐尔,你知道吗?我早就预见你会说这样的话,一个字也不多,一个字也不差。”

含了一口气,扭头便往门外走。

若是平时,佐尔一定会追上去把她或扛或抱地拉回来,可这次他只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睁睁的看她走了。

颜夕笔挺挺出了房间,紧了紧衣领,沙漠的夜里风沙层层,将单薄的袍子吹得猎猎向身后飞去,冷到她皱起眉头,仿佛许久没有经过这种寒与冰,如她刚到西域的那些个晚上,无数冷风与思念凝成沙箭钻入胸腹,可以将每一段柔肠斩断,每一滴热血冻结。

只是那毕竟是几年前的事了,彼时她仍是孤身一人,而现在她已经嫁给佐尔——权重尊贵、英挺慧黠的西域子王,有他在,她怎么还会这么冷,听风束从耳下呼啸窜过,凄厉而绵延,有一种空荡荡的寂寞。

颜夕叹口气,举步出去。

守夜的护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见子王妃独自入了马厩牵出匹马,身上只披了件长长丝袍,她一声不响的,跨上马背径自出府,护卫们相视满腹疑问,没有人敢上去问一问,大家呆呆看了半晌,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有人回过视来,奔进寝室向佐尔禀报。

丹珠已经睡下去,听外面人声渐起,忙又出来查看,绾新一把拉住她:“看到子王妃出去了吗?”

“呀,没有呀?”

“笨!”绾新跺脚,又问,“子王是不是在寝室里?”

“啊,也许……”

“你是怎么当值的?快去探个究竟,如果王妃不在,就告诉子王说护卫见到王妃出府了。”

“唉!”

丹珠手忙脚乱地奔到寝室外,见房门虚掩,里面一丝灯光也无,不敢鲁莽行事,只好在门外低低叫了声:“子王?王妃?”

没有人说话。

她急得团团转,又叫了几声,依旧没有声息。

无奈中只好轻手轻脚进去,就着窗外月光,屏息向房间里看。

寝室里静悄悄,像是所有人都已入睡,丹珠大着胆子,凑到床前隔了垂地的纱缦向里瞧,不料床上也有人闻声抬起头,双眼寒星似的射在她脸上。

“啊呀!”丹珠大声惨叫,仰面向后跌倒在地。

她赫然见子王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当她看到他时,他也在冷冷地看她,连眼皮也不曾眨一下。

“子王恕罪。”丹珠这一记惊到浑身发抖,脸上却迅速烧灼成一片,吓得眼里迸出眼泪,爬起来跪了就拜,“绾新……他……我……子王恕罪。”

佐尔沉默不语,直到她稍稍安静了一点,才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子王,绾新……王妃……他说王妃出府了。”

佐尔这才霍地从床上坐起来,丹珠一头埋到地上,再也不敢抬眼看他。

“往哪个方向走的?”

“不……不知道。”

“哼。”

丹珠额头顶在地上,听耳旁悉悉嗦嗦一阵响动,原来是佐尔翻身下床,他披了件外袍大步走出门。

绾新领了一众护卫等在院子里,见子王匆匆出来,忙迎上去听命。

“她到底是往哪里去了?”佐尔暴怒,喝,“为什么不早点来禀报我?”

有人大胆伸手指了指颜夕走的方向。

他立刻要了匹马赶过去。

颜夕此刻并不知道自己是要往哪里去,卓特布维纳族长的帐篷离此地并不很远,但她不想去夜半敲门,如果这样必定会有人追问她原因,如何会与佐尔吵架,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不,她不想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他应该早死了,临死时她就在他的身边,清癯秀美的脸上嘴角淌血,说:“阿夕,人生本是寂寞如雪,我们所有的不过是我们自己。”

为了抵抗他这一句话,她才毅然嫁人投奔到异域,细想来她一生至今所有的举动不过只有两个目的,迎合他与忤逆他,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别无任何其他折中的方式。

佐尔说:“颜夕,这个人一定要锉骨扬灰后你才会真正死心。”

他的确总能把她看到最透,然越是明白就越痛苦,原以为这场纠缠已伴了那人的死亡一干二净,当他颀长孤傲的身体逐渐朽化成泥,往事逝去无痕如尸水滴滴渗入枯木,可他并不放过她,等不到下一世,今生里也能化作厉鬼与她如影相随。

沙漠之夜的气候实在恶劣,越走风沙越大,狂风卷了漫天黄沙在身边飞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涡轮,呜咽地与人擦身而过,在皮肤上留下打磨后的痕迹,痛得像褪掉一层皮,颜夕终于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往前走了。

佐尔曾不止一次警告过她,绝不允许独自在沙漠的夜中行走,不仅仅是因为风沙暴烈,更是因为沙漠里隐了无数可怕的流沙河,对于不熟悉道路的人,那里就是埋身之地。

入西域后,他从来不许她一个人出门。

颜夕下了马,牵了缰绳,脚高脚低的往回走,然眼前朦胧一片沙障,起风了,月色隐进云层里,把一整片黑暗沙墙留给她,哪里再能找得到方向。

焦急中,她忽然灵机一动,佐尔曾说过沙漠里老马识途,许多时候牲畜本能更胜过人,索性又回到马上,松了缰绳,俯身在马背上抱了马腹,任它自己在沙幕中横行,现在她唯一能寄以希望的,就是这是匹识途的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