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浪迹玫瑰·颜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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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四、禁锢永乐侯

“不,他一向与西域有书信来往,图谋推翻朝廷自立为王,当他得知沈昀就是佐尔时,本来以为能退一步变攻为守,料得虽然成不了大事,但西域与他的来往本来见不得光,并不能把堂堂永乐侯怎么样。”

“永乐侯大约是想先拖延时间,等时机成熟后独自行事,既然西域与武林都不再助他一臂之力,拥有兵权的他想必准备伺机揭竿而起,放手一搏。”

“不错,他正有此意,不过还需要一些时日调度。”

“那怎么又会这么快的失手呢?”颜夕皱眉,“永乐侯多年在朝中布下众多埋线,怎么可以还未开战便全军覆没了?”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算第二个,嘉瑞公子虽然查觉,可不知怎么的,仍替她解答下去。

“那是因为他没有料到布下的埋线中会被常德侯收买了部分,而此时子王已与常德侯合力对付他,才有上朝时突然下令禁锢永乐侯,当众收回兵符的一幕。”

“哦?”颜夕侧头细想,当时的情景虽然不曾亲眼见到,但一定惊心动魄万分火急。

“永乐侯事后是被软禁在府中,他手下虽然还有人马可以调派,但力量微薄,攻打江山登基篡位是绝对没有可能了。”

“是的,我知道。其实致他于死地的不是兵变或事败,却是他高高在上不肯委曲求全的脾气。”颜夕咬了嘴唇,“公子,我再无别的问题,只奉劝你一句,不要与子王贸然对抗,就算此刻永乐侯复活与你并肩作战,也不会是子王的对手。”

嘉瑞公子奇怪地看着她,想了又想,道:“你是说当年永乐侯的所有计划一早在子王预料之中?”

“我只是说子王是个暗智的人,他的心机城府胜过永乐侯,更不用说是公子你了。真正的聪明人也许常会做些堂皇的傻事,而这种傻事本身已赛过妙计多多。”

“我明白子王的厉害,但也未必……”

“你无需明白,公子,你也是明智的那一类聪明人,所以永远顾此失彼,如同当年的永乐侯一样。”

她转过身去,向了马车壁倚下,叹:“这个游戏结束了。”

永乐侯曾经说过:“阿夕,男女之事就如金戈铁马,不是你收了我就是我收了你,你虽不想被人收了去,可也看不上收服不了你的人。”

只是,他的无情无义是在明白这个道理之前,还是在精通之后所致?

颜夕以手支额,低头颓然失神。

夜里他们宿在一座小小城镇,凌昭华来报:“常德侯停驻在两条街外的客桟里。”

“先不要惊动他,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

“是。”凌昭华垂头应,出门时忍不住看颜夕一眼。

嘉瑞公子微微地笑:“颜姑娘,你相不相信世上有红颜祸水?”

“不,我不相信。”颜夕头也不抬,“我只相信,通常人对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或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往往更有兴趣。”

“子王适合你吗?”他狡黠地问,“或者说,你可想要子王这样的男人?”

颜夕索性反问:“你想要我吗?或者说,你可觉得自己适合我?”

不知为何,她有些烦躁,立起身,看窗外沉沉的夜色,夜幕中,那些峻峭的绝壁参差豁口全部不见,淡淡月色下只见些灰白石头,离离野草,蓬蓬芦苇,一潭黑水池在幽幽生光,边陲之夜煦风习习,吹动远方树丛,芦苇瑟瑟,枝叶飒飒作响。

“你是在担心明天的事吧?”嘉瑞公子轻轻道,“你怕常德侯一死,子王必定深受牵连?”他慢慢走到她身后,“可是,当年你曾那样激烈地反对永乐侯,婚堂上不惜装疯卖傻自毁自辱,何以这些天却如此柔顺,自始自终静观其变?”

颜夕不响,听远处风赶了落叶,并吹过山涧罅隙,橐橐有声,缓慢而清晰。星光如水面倒影晃动,如人如浮萍四处飘迫,想到人情世故种种困境,不由微微颦眉。

许久,惨然一笑:“或许是我费尽心机争了这么多年,却发现到底不过是徒劳,所以渐渐灰了心。”

“连你的痴心也死了吗?”

“什么?”

“永乐侯曾说过,人各有其天生的脾性,在他是功利进取,佐尔是机警豁达,夏伯忠心耿耿,而你,却是个有痴性的女人。”

“哦?”

“他这些年将你带在身边,并不只是因为容貌或慧根,颜姑娘,比你漂亮聪明的女人还有许多,他之所以选择了你,是因为你天生痴迷,永远不会脱离他的影子。”

“也许。”

“可永乐侯已经死了,难道你的痴心也死了?”

颜夕沉默,嘉瑞公子确是得了永乐侯的真传,否则,他说不出这番话来。

“颜姑娘,今天我确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你竟会问我那个问题。”

“哦?”颜夕挑挑眉。

“当年永乐侯第二次把你送给柳世子,其实只是一招暗渡陈仓,当初柳世子曾无意中看到他与西域书信来往,于是永乐侯便借你的出嫁杀他灭口。”

“我明白。”

“你什么都明白,于是不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子王佐尔,对不对?”

颜夕霍然转身,目光炯炯看住他,“公子究竟想说什么?”

“今天你问了我那个问题,我想了一下午,才终于明白过来。颜姑娘,你所伤心的,是子王虽然聪明绝顶,但他的心计同样用在你的身上,就像当年他明知永乐侯接下来要对你做什么,仍让你回去他身边一样,这次在西域王宫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维护你,不过是借你去触发机关,引得局面紧张。”

他说得很认真,深深看到她眼里,颜夕的瞳仁突地一缩,紧紧咬了牙。

“我说得对吗?颜姑娘,你说子王左右为难全盘皆赢,是因为他有这个本事既挑动事态激进发展,又同时能令你毫不觉查并为之感动。”

看了颜夕苍白的面色,他轻轻叹口气,又道:“我同意,子王的确是个人杰,若是永乐侯也有这种手段,只怕你当初会乖乖心甘情愿地为他嫁人杀人。”

“住嘴!”颜夕大怒,喝住他。

两人在窗前石化般地停住,窗外渐渐起风,呜咽如阴界鬼哭,昏天墨墨星斗也不见,一阵冷风吹过来,桌上烛台訇然熄灭。

“公子?”有人在房外轻轻问。

“不要进来。”嘉瑞公子道,黑暗中他仍是一动不动,可颜夕感到他目光始终注视着她。

“颜姑娘,同一个能把计谋隐藏到视线之外的人在一起,是不是有时会觉得很可怖?”

颜夕说不出话来,第一次意识这个问题时,她的确有不寒而栗之感,那次在宫中她逼问佐尔:“西域子王与我之间你会挑哪一个?”

一半是笑话一半是试探,如果他因此犹豫不决,她也决不会失望生气。女人大抵天生喜欢玩这样的冒险游戏,逼心爱的男人左右为难,结果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究竟有几分真情。

她想看他露出为难之色,这样一个睿智俊朗的男子,因为她而伤神皱眉,想必也是件欢喜的事,不,她不要他的答案,她只是要他犹豫。

可佐尔回答得快捷异常,以至于惊喜之后她立即发觉不妥,像是被人扶上宝座,坐下来,才知道,原来,接下去的事情还是要自己面对。

于是,她说:“佐尔,只怕这辈子我真是死,也只能死在你手里。”

男人何必直愣愣地去选择江山,江山死板,而美人却是活的,有感情,懂道理,会得放弃与成全。

夜凉如山,她果然觉得寒意透骨,情不自禁抱了手臂,苦笑:“我必定是那种大愚若智的女人,真正聪明的女人应该万事不知,全心全意依靠男人,那样才是福气。”

“不是的。”嘉瑞公子轻轻说,“你只是曾被伤透了心,所以分外警觉敏锐,不再愿意依靠其他人。”

他忽然大着胆子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

颜夕一怔,想要挣脱,嘉瑞公子贴了她的面颊轻轻道:“阿夕,其实永乐侯没有死,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再与他在一起,这一次,他一定爱你宠你,却不会把心计用到你身上。”

这话太过震惊,颜夕不由浑身发抖,嘉瑞公子立刻感到,把她抱得更紧。

他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柔声解释道:“你说过我长得很像永乐侯,我的举止方式也越来越像他,但我即没有他那样的无情无义,也没有佐尔的城府机心,为什么你不乘此机会离开佐尔,我一定会比他更疼惜照顾你。”

“可惜你终究不是他!”颜夕冷冷地,去推他的手。

嘉瑞公子臂上用力,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叹:“如果我真是他,你便这辈子也得不到。阿夕,既然永乐侯令你伤心,子王又令你心悸,为什么不为自己找一条更好的归宿?”

“只怕跟了你归宿只有死路一条。”

“为什么这么说?”他道,忽然手上一松,借她脱身的力气,牵了手臂转一个圈,让她转身与他面对面。

“这几天里我们所谈所论,难道不比以往你与子王谈得更多更深?”他凝视她,虽然是黑暗,仍可见两粒眸子闪若星晨,颜夕呆,一时口讷。

“难道你不在乎这张脸?”他拉了她的手,贴在面孔上,慢慢沿了轮廓游走。

掌心触到他的肌肤,属于永乐侯的曲线,颜夕心里想缩回手来,手上却没有力气。

她随了他的引导,慢慢感受,记得在以往的某个深夜里,她曾做相同的事,那人引了她的手贴在脸上。

“阿夕,你会不会忘记我?”

“阿夕,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