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请安行礼之后,便退到了远处。
相顾无言,除了简单的两句话之外,段锦初再不知该说什么,从绝命涯那一日之后,他们这是第一次独处,心情,复杂无比。
楚云璃刻意的偏过脸,刻意的让自己去看那没什么风景的冰湖,刻意的强迫自己安之若素,甚至,将指甲掐进了她看不到的掌心中,以此来提醒自己,身边的人儿,永远不会属于自己,她要么是他的弟妹,要么是他的……皇妹!
良久的寂静,气氛显得是如此的僵硬,直令人感到压抑和局促。
万没有想到,朝阳殿里心境不安,奔至外面,竟又让自己陷入更难堪的局面中,段锦初微闭了眼眸,将十指在绒套中,互相揪的更紧。
“初儿,还记得纸鸢上的图画吗?”终于,楚云璃忍不住开口,嗓音轻柔如风,不像平日的冷冽,甚至有些刻意的温柔。
“……记不记得,又有何关系呢?”侧眸看他,迟疑一瞬,段锦初偏回了脸,轻声答道。
“若记得,便记得七夕之夜,你我的相识……那一晚,本有几分戏言,现在想来,却是最深的回忆,或许,你不想记得,可是我……却忘不了!”楚云璃低沉着嗓音,幽幽而道。
心尖上,突然一颤,段锦初缓缓侧目,看着夜色中,那仍旧孤傲冷情的楚云璃,悄悄咬住了牙根,轻不可闻的道:“记得又怎样?忘记又怎样?我们……定不可能在一起!”
“我知道!”楚云璃突然失控,激动的提高了嗓音,一瞬不瞬的盯着段锦初,深深的吸气吐气,缓和着情绪,“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但是,我只想问你,在你心里,有没有一丁点儿属于我的位置?”
“静王爷,你酒喝多了,我要回去了!”段锦初咬唇,丢下一句后,转身便走,楚云璃一急,匆忙一步跨近,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高大的身子挡在她面前,垂眸语气急切的道:“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你不屑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段锦初看着他,平静的笑,“静王爷,你出来醒酒时间长了,也该回去了,不然静王妃会担心的!”
“初儿……”喃喃吐出两个字,楚云璃渐渐松了手,自嘲的勾唇而笑,“想必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所以,你不屑回答,也因为答案是完全否定的,也罢……如此,我还能留有些念想,自我安慰……”
“静王爷……”段锦初微微偏过了脸,心中如浪海翻腾,令她本就凌乱的心,更加的烦躁,沉默半响,才轻声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听说静王妃与静王爷感情笃厚,望王爷珍惜枕边人!”
远远的,宫灯阑珊处,静立着一个发髻高挽的女子,身边丫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她,将湖畔上的一幕尽收眼底,脚下像灌了铅,一步也无法挪移,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她要走,他的留恋与难过……
步下临仙湖畔,沿着昏亮的石头小路前行,春华提着灯笼在前,段锦初低头而走,神思恍惚间,突听得春华的请安声,“奴婢见过静王妃!”
“免礼!”康筱梦微笑抬手。
“谢静王妃!”春华起身退到一边。
段锦初缓缓抬头,橘红色的光映照到康筱梦脸上,贞静中带着恬淡,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她不由也露出了笑,微一福身,“见过静王妃!”
“都是自家人,何须多礼?”康筱梦近前一步扶起段锦初,略带戏谑的道:“我来寻我家王爷,他酒沉了,我出来时,表弟可也是喝多了呢!”
“是吗?云赫他喝醉了吗?”段锦初一惊,忙问道。
康筱梦笑道:“现在看着还算清醒,不过喝了好多呢,一会儿回府后,记得吩咐膳房熬醒酒汤给他喝!”
“好,我知道了,谢谢静王妃!”段锦初点点头,回以一笑。
“我先走一步去寻王爷了,你也回去吧,可能宴席快散了,皇上看到你不在寝宫里,许会不悦的。”康筱梦说道。
段锦初轻轻一笑,“是,我这就回去。”
回到朝阳殿偏殿没多久,宴席便散了。
楚沐远由路开明搀扶着,和楚云赫一前一后迈了进来,段锦初立刻从椅上站起,福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平身吧!”
“谢皇上!”
楚沐远在居中案几后的软榻上坐下,眸光在段锦初脸上扫视一圈,沉声道:“云赫,你给朕老实说,初丫头到底是什么身份!”
“父皇,初儿她的身世,您不是知道吗?她就是天英会反贼凤南天的义女,但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啊!”楚云赫翻了下眼眸,镇定的说道。
“你胡说!”
楚沐远陡然发怒,一眼盯着楚云赫,冷厉的道:“还敢欺瞒朕?这丫头见朕捂脸,不敢让朕看到她的容貌,想必也是怕朕由她想到萱妃吧!”
“父皇,萱妃是萱妃,初儿是初儿,她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您不要把对萱妃的恨,转移到初儿身上,初儿是无辜的!”楚云赫眼神一紧,亦沉声不悦的道。
“她们是两个不同的人,但是……十公主怎么说?这世间容貌相像的人是很多,但是相像到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时候,你叫朕如何不怀疑,她是朕的亲生女儿!”楚沐远脸部的肌肉在隐隐颤动,情绪激动无比。
闻言,段锦初踉跄后退了两步,双手按在了心口处,不断的摇头,凄声道:“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我是云赫的夫人,我不要当你的女儿!”
“父皇!”
楚云赫重重的跪地,墨眸中一下子涌出泪来,“父皇,求您只当此事不存在,求您成全我们!十公主死了,您只当十公主在十六年前就死了,好不好?”
“云赫啊,你糊涂!当真糊涂啊!”楚沐远连连拍着案几,嗓音里亦满是哽咽,“她左肩腋下三寸处,有一朵拇指大小的梅花胎记,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