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当灭,南越将兴?什么意思!”拓跋戎一惊,已经走到了门外的流璟听了也是一惊。
南越国地处岭南,自古虽然与中原交通,却也在风物文化之上与中原有所不同。所以南越国的谕言,就算流璟都有所未闻。流璟不由得也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瑨妃笑,拓跋戎掐着她的脖子毫不放松,生与死几乎已经在她呼吸之间交错而过,她此时只想痛快地说一次,再不用谨小慎微,再不顾是死是生。
“北燕之地一直藏着龙气,你以为我南越国不知?就因为龙气藏在北燕,所以华夏大陆分崩离析,没有人有能力一统天下!拓跋戎,你无能!纵然主宰着这一片龙兴大地,你竟然没能借以荡平诸国!就算你北燕一直雄踞北方,却也不过是诸侯国之一!”
拓跋戎手上加力,瑨妃眼球向外凸出。不过她依旧在说:
“一旦北燕灭亡,北方龙气散尽,那么时运将向南转移,我南越国将不再只是在一个从属的小小配角!”
拓跋戎恨得咬牙切齿,手上发出绝命的力道。睚眦本就心胸狭窄,逢仇必报;瑨妃的弟弟救走了夭夭,瑨妃又胆敢当面说他无能,拓跋戎如何能忍!
瑨妃含笑望拓跋戎青灰色的眼。她知道她必死,她甚至也正是在主动激怒他。留在他身边多一天,她都已经无法再忍受。
当死亡降临的那一瞬间,瑨妃笑容宛若透明。她仿佛看见九天之上降下的云,耳边是琉璃琴弦弹起的叮咚。
真好,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离开……
流璟听得房中声音不对,待告进后冲入房门时,瑨妃已经软软躺倒在地。双眸轻垂,唇边含笑,走得仿佛心满意足。
流璟低吼,“怎么杀了她!”
拓跋戎疲惫抬头,“她本就是南越国安插在我身边的细作,留着她多一刻,我所言所行便全都泄露到南越国去。再说”,拓跋戎狠狠望流璟,“再说她现在选择跟你一条心!我难道留着她,帮你逃走么?”
拓跋戎直接的敌意,流璟只是冷冷一哂,“若我真的想走,你自问真的拦得住我?”
拓跋戎青灰色的眸子眯起,“是啊,谁能拦得住您的脚步?只要你舍得那丫头,那么我自然留不住你。”
流璟蹲下细细查看瑨妃尸首。他心中的震惊不只来源于瑨妃这个女子的视死如归,也更是在担心夭夭。他相信,白马素衣一定明白他们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交换:白马素衣救走夭夭,善待她;那么流璟自然会想办法保全瑨妃的性命。
可是如今瑨妃已死,夭夭怎么办!
白马素衣当然不会伤害夭夭,但是是否还能将夭夭交还给他?
瑨妃已经是白马素衣在世间最后一个真正的亲人,白马素衣若闻瑨妃之死,他岂能不发狂!
夭夭……
拓跋戎自己横眉立目地说着,心里却是没底,毕竟夭夭那个丫头已经不在掌控,所以他只能继续去扯这个谎,将夭夭说的似乎还在他手中——他表演得也算浓墨重彩,却愕然发现流璟始终蹲在地上静静望瑨妃,竟似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耳中!
不祥之感如阴云拢来。“你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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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与天狼星一同闪耀在暮色天空之时,白马素衣也正带着夭夭穿越国境线。身后北燕的追兵已经层层追来,白马素衣催马向前。
眼见前方界河过后就是大秦国境,白马素衣猛然只觉胸口一痛!
兄弟姐妹如手足,手足连心,白马素衣猛地扯住缰绳,拨转马头回望北燕上京的方向。
秦流璟不是会保证姐姐的安全?为什么此时心里竟然会有这样不好的预感!
遥遥,界河对岸已经打起火把。火把在暗蓝的天幕之下左旋三圈,又右旋三圈。那是接应的信号,只要从此地过河去,便可一切无虞。
白马素衣犹豫了下,垂首望夭夭,“你从此地过河,我要回去看看我姐。”
“瑨妃娘娘怎么了?”夭夭惊回首。
白马素衣垂下长眉,“我觉得,我姐她恐怕是出事了。夭夭抱歉,我必须要回去看看她,不能陪你过河。你直接过河去,对岸会有接应。等我一日,我速去速归!”
夭夭凝望白马素衣。他银色丝缎一般潋滟的眸子里涌起少见的痛楚,就像那****带着她坐上大秦京城北山,遥遥望夜空银河,说起他娘时的神色——他娘亲死时,他方出生,无力去救;那么此时他在世上只剩下一个姐姐,夭夭知道,就算要拼尽自己的一切,白马素衣也会夺下姐姐的命!
“你的随从都在界河对岸等着接应,你这样一个人回去不行。我跟你同去,至少我能帮你望风!”
夭夭笃定扬声,白马素衣一怔。
“回去,将意味着什么,夭夭你明白么?拓跋戎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现在我们背后就有追兵正在追赶!夭夭,那是性命之虞!”
“我知道。可是不管瑨妃娘娘为何要救我出来,至少她设法救下了我。相信,瑨妃娘娘定也是因此而触怒了拓跋戎。我回去,这是应该的!素衣殿下,只要你不嫌弃我碍事,那么带我一同回去吧。”
“若能逃生,便带着瑨妃娘娘一起逃出来;若真的命已该绝,便一同死在那里!”
更何况,那里还有流璟。
因为不想枉费他一片苦心,所以她愿意跟着白马素衣一路逃出,只为让他完成他心愿;可是若此时回去,便不是枉费他苦心,且能跟他同生死共命运,她毫不犹豫!
“好,夭夭,我们回去!”白马素衣一提马缰,白马在幽蓝夜色里划出一道银色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