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转身离去,身边翠竹红桃全都变作灰白无色。
谁是流璟?是风隐,还是流觞?
该如何去辨认一个人,相貌,还是语言?
若是相貌为先,风隐自然便是流璟,流觞毕竟隔着几年的岁月;可是风隐却不认识她,流觞则温柔陪伴。
“嘁……既然是东丹国的凤翔公主与驸马,那我倒想知道,此时东丹国与大秦国正在交战之中,而你们两位东丹国的王家贵胄秘密潜入我大秦国土,为的又是什么?”
风过影动,一袭翠衣斜倚修竹,长眉轻挑,凤眸轻蔑回望。
夭夭一震,忍不住轻声唤,“流觞!”方才种种,原来尽入他眼底?
流觞冷冷一笑,劈手夺过夭夭手腕来,将她拉到他身后,一双眸子却始终冷冷凝着凤翔公主与风隐,“自古来,兵不厌诈。只是没想到,东丹国主竟然舍得让公主殿下与驸马阁下共同为国做细作!”
风隐拧眉,“你是?”
凤翔公主也是冷冷一笑,毫不示弱,“这位又是谁呢?竟然会这样口口声声维护大秦国……哟,我记得当年的琅琊王一家早已被诛杀殆尽了呀。那个琅琊郡王此时也已经亡命在外,本来跟秦川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如今竟然还口口声声维护秦川啊……真是没良心呢。”
见了流觞,崔命和孟三也怔了怔,“哎?这世上怎地会有这样相像的人?”
流觞静静一笑,凝望崔命,“那一枝红梅,崔大哥竟然忘了?”
崔命面色一变,愣怔住,“这,这……”
流觞转身扯了夭夭的手,“我们走吧。三月之期已来过,该走了。”
风隐站在翠竹桃红里,望夭夭被流觞带走的背影,若有所思。
凤翔公主冷冷望风隐,“相公,我们也该走了。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崔命和孟三对望一眼,出言问风隐,“秦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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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空深蓝。天上的星子远远望去,都呈现一种奇异的水蓝之色。
东海上行舟的船老大都早早吆喝着船工,赶紧归航。
天上凡是出现水蓝色的星云,便预兆着,天光破晓之前东海上必起大潮。
天光即将破晓,海面一片死寂。
只有一艘征帆无声破浪,船头上一人,遥遥望码头里千帆集聚。
他冷笑,冰蓝双瞳里寒光迸射。眉心那一星菱形冰蓝印迹,更是有幽光闪过。
天光终于破晓,天际透出诡异青蓝之色。都说此时乃是一天当中阴气最盛之时,远超子夜。那人冷笑挥动大袖,天地之间便有青蓝气流呈阴阳双鱼之势澎湃而起!
自古水陆并存,相安无事。大地上的蠢人便以为只要在大潮来临之前,将船只靠岸就没事了么?错了,谁说潮头遇到了岸边便会止息?
若潮头直接攻入陆地,天下便只剩一片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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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都城,珍妃花艳芳的寝宫百花宫。
花艳芳瞟着紫宸宫的方向,了无睡意,“皇上今晚儿接见的人还没走?什么人能让他三更半夜的还不睡觉?天光这眼见着就破晓了,难道还想直接连着早朝?”
百花宫掌事宫女陈阿冉赔着笑,“珍妃娘娘真是笑话,皇上已经多少日子不早朝了……有珍妃娘娘在畔,皇上哪儿还有心思早朝嘛。”
花艳芳就也得意一笑,“国都将不国,还上得哪门子早朝!”
花艳芳转头望陈阿冉,“相思子已经用了多少服?这两天将最后的都用了吧。”
少主常云鹤已经北上而来,她爹已经寄了信儿来。跟这老皇帝虚与委蛇这样久,她早就厌了。早点盼来常云鹤,她无比想念他那副年轻而强健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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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宫,大秦国皇帝秦川心中依旧惊震未平,上一眼下一眼望着静静立在阶下的风隐。
秦流觞质疑凤翔公主与风隐来大秦国的目的,以为他们二人是细作;可是谁能想到他们两个人根本是大摇大摆来直接面见大秦国皇帝秦川的!
秦川不顾儿子秦流璟的性命而挥兵杀入皇宫,得了大秦国的天下,却从此仿佛遭了天谴——纵然后宫广纳美女,却是再无所出。眼见秦川****老去,储位却只能空悬,秦川也渐渐走进了当初秦震天那个怪圈里去。
举国上下不得不暗自议论,“如果当初北苑君王秦流璟不死……”
国之不稳,朝野震动,秦川自己焉能不在午夜梦回里想起自己那丰神秀仪的儿子?于是这阵子,秦川舍了一众年轻美貌的妃子,反倒去老妻海雨晴那里的时间比较多。虽然早已不是少年夫妻,但是仿佛跟海雨晴聊聊,能让秦川的心情放松一些。
却不成想,今夜人定之时,忽有内监捧了一角锦囊来报,说有人想要秘密求见。
秦川打开那角锦囊便怔住——锦囊里乃是一只紫玉麒麟配。
都说“天降麟儿”,当初流璟降世,虽为冬日然百花齐放,一时间在国内称为胜景。秦川喜不自胜之下,以昆仑山极品紫玉雕琢成麒麟配悬挂在流璟身上,以求祥瑞。这么多年,紫玉麒麟配一直不离流璟的身。
秦川惊问宫外求见之人是谁。内监只说,那人禀告皇上,说只要见了此人,便会梦想成真。
秦川此时梦想为何?江山已在掌心,皇座亦坐得厌了。他现在只想寻回被自己轻易放弃了的天伦之乐,只想找回他的儿子。
秦川当即嘱咐人去禀告珍妃娘娘,原定今晚的宴游取消。他自带了心腹之人去了紫宸宫,不准一丝消息外泄。
帘幕起处,有身形颀长的男子款款走来。帷帽掀开,秦川便惊呼出声!
那不是他的儿子,又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