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常云鹤穿过桃花而来,手上捧了件外衫,回头去埋怨嫣儿,“夫人出门来,你也不知道给带件斗篷?”
夭夭笑着按住常云鹤的手,“云鹤,不必那么紧张。虽然才是二月,这岭南的春天来得这样早,吹面不寒杨柳风呢,没事的。”
常云鹤摇头,“岭南虽然春天来得早,但是却湿气尤其大。你本就不习惯岭南的天气,还是多小心些好。”
夭夭反握住常云鹤的手,“云鹤,多谢你。我自己都没有你来得小心。”
常云鹤咬牙垂下头去,“怎么,我不是你肚里孩子的亲爹,你以为我便会对你母子置之不理么?”
夭夭忙摇头,“云鹤……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真心说感谢。”
云鹤垂眸,专注凝视夭夭,“若是夫妻,何必句句言谢?”
夭夭脸红。
云鹤轻叹,“你已经嫁我为妻,又怎么能还这样与我生分?我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也会当成我自己的骨肉;夭夭,我要你的未来。生完了孩子,我要你下一个孩子便是我的。”
夭夭垂下头去,轻轻咬唇,“我明白。”
且不说自己此生对云鹤的情债,单就未来自己的孩儿要在云鹤羽翼庇护之下长大,夭夭就别无选择,必须要还了云鹤一场债。
“京中有消息么?”离开京城日久,常云鹤一直派人打探京中消息,偏安岭南自然不是常云鹤的心意。
云鹤点头,“秦川当了皇帝。荒唐的是竟然收了秦镇天的若干后宫嫔妃。”云鹤说着深深望了夭夭一眼,“秦川也曾仔细寻找过流璟的尸体,甚至将宫内外所有的尸体都翻了个遍,却一直没有找到流璟的尸体。”
“北苑王妃海雨晴为此跟秦川闹翻,就算秦川亲自捧着皇后的金册去想册封海雨晴为皇后,竟然都被海雨晴拒绝。”
夭夭手里捏着一杯茶,听着便觉得指间万钧沉重。夭夭将茶杯放在桌上,这才静静点头,“我知道了。”
夭夭转头去望窗外开得正盛的人面桃花,良久方说,“云鹤你确定秦镇天真的死了,对么?”
流璟的尸体失踪,夭夭最担心的是流璟的肉身被秦镇天得到。冥冥之中领悟,那秦镇天与流璟面貌的酷似便是占据了流璟曾经的皮囊,她只怕流璟死后肉身还不得安宁。
常云鹤点头,“秦镇天定然是死了。我曾经七剑刺穿他胸膛,谁人能不死?”
夭夭点头,眉间的微蹙却迟迟难解。
出事之前就听说东丹国的凤翔公主已经向大秦国来。那么凤翔公主到达京中的时间就应该是宫变发生的前后。凤翔公主可还安好?
夭夭心底总有一个说不清为何的预感:似乎流璟的尸身失踪与这位凤翔公主脱不开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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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都,皇宫,夜。
星子满天,早春的星空清透靛蓝。
花艳芳穿了绯红轻纱缠绕的蜀锦宫装,袅袅婷婷走进当今皇帝秦川的寝宫正德宫去。秦镇天活着时候的大太监万宝又得以为秦川收用,此番见人就更是谦恭。
“哎哟,花姑娘这么晚了还没安置?”
花艳芳嫣然一笑,从袖子里捏出一锭黄金来,搁在万宝袖子里头,“谁说我没安置?我早已安置了。万公公可别说错话。”
万宝赶紧抽自己嘴巴,“哎哟,哎哟。看老奴这人老眼花的,说什么话呢?老奴哪儿看见花姑娘了,这眼睛真是要不得了……”万宝说着,双手插着袖子,佝偻着腰身向外走去,顺手还将宫门轻轻关严。
秦川登位,大收秦镇天原有嫔妃。所以秦川之好.色便终于天下无人不知。
更妙的是原来的北苑王妃死活不肯接受皇后金印,那么这后宫就更争得一团糟了……
此时唯一诡异的是:这位花艳芳本是秦川儿子秦流璟的侍妾,如今也主动走进了老子的房间……
天家无父子,更何况翁媳之仪?罢罢,这些事本与他一个残废无关。他只想着能消消停停过完了这辈子也就是了。
花艳芳见万宝静去,这才含笑娉婷走进秦川房间去。
“妾参见万岁。”花艳芳手秉红烛,深深弯下要去。一抹凝脂玉胸正好从垂下的抹胸里丰盈而现。那一跪之间,她手上的红烛有嫣红的烛泪滴落,说巧不巧,正好沿着她那深深的乳.沟滑将下去。
嫣红蜡泪、凝脂玉.肤,秦川登时就喘了。
“哦?是蔷薇内人啊。这样晚来见朕,有何事?”
秦川努力矜持着,嘴上的礼节还得有。
花艳芳却一声娇.吟,似乎被烛泪给烫着了,柔荑轻揉酥.胸,面容凄切又娇羞,“皇上救我……”
秦川哪里还禁受得住,几步跑过来蹲在花艳芳面前。花艳芳倾身向前,将丰盈的胸全都递进秦川掌中去,“皇上,救我……”
秦川喘息浊重起来,颤抖着将手伸进花艳芳乳.沟中去,在花艳芳娇羞的吟哦里,一把握住了花艳芳的一边丰.乳!
被翻红浪,绯纱摇曳,乱烛影里只听见花艳芳娇软的呢喃,“皇上英武……就算郡王,也,也比不上……这样英武,奴家,奴家受不住了……”
夜色深浓,海雨晴从紫宸阁里出来,只带了个从王府带进宫来的丫头,轻盈走进正德宫里去。
秦川登位之后为显夫妻情深,便格外将正德宫与紫宸阁之间的围墙挖断,安了个门,所以海雨晴从紫宸阁来,根本就不用经过正德宫的宫门,那么守卫在正德宫宫门处的太监和守卫自然便也都不知晓。
海雨晴今晚心情烦乱,想跟丈夫聊聊。却在走到廊下时怔住。房间内那放肆的吟哦声,宣告着皇帝正在做什么!
海雨晴站在廊檐下身形晃了晃。原来一世夫妻的情分果然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不肯接受秦川的皇后金印,不是她自己拿捏矫情。而是,海雨晴心中始终有疙瘩:越发觉得多年相伴的丈夫陌生。流璟被困宫中,丈夫发兵相救;可是为什么不能早发兵,真的是时机未成熟么?如果能够早几天,或许流璟就不会死……
就算如今丈夫登上皇座,就算要给她母仪天下的至尊后位,可是又如何能换回儿子的性命?所以这个后位,她如何能受?
更无法接受的是:丈夫刚登上皇位,将王府搬进宫中之时,竟然连流璟的千芳园中的女子也全都带进宫来!
就算丈夫说:宫变之中宫女死伤过半,宫中却少人手使用。就算流璟已死,流璟用过的女人却也不能随便放出府去,这总归是给流璟死后的尊严。可是,丈夫却怎么会在夜晚私自招幸这些千芳园中的女人?!
秦川,再不是当年那个纵马挎箭,为她驰骋西域大漠猎狐的少年。
海雨晴叹了口气,回身对丫头说,“走吧。皇上已经安置了。”
海雨晴令丫头熄了手中的灯笼,她自己沿着夜色走在幽黑的抄手游廊里。掌着灯的时候总觉得夜色里的游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直到熄灭了灯烛,置身其中,才明白原来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有隐隐的星月之光从廊檐下筛进来,远远近近勾勒出栏杆边花草的轮廓。虽然都是黑的,却像水墨画中有深有浅的墨色渲染。
海雨晴放任自己走进回忆去。
西凉国,位于西域大漠之中。黄沙万里,却也有雪山如玉。
那一年各国都派了适婚年龄的王子来,都是为了求娶她这位正要出阁的西凉国公主。
虽然西凉国因为置身大漠之中,风土人情都与中原迥异,所以西凉国并无逐鹿中原的野心,但是西凉国因为国民历来善战,所以中原各国都想争取西凉作为盟友。
更因为中原有一个传说,说当年佛经东来,有护法菩萨跟随佛经经过西凉大漠东达中原。菩萨在西凉国大漠中应劫而圆寂,死后顶骨变作佛舍利留在了西凉国中。
传说那舍利有穿越轮回、免除凡人轮回之苦的神奇功效,所以中原各国无不希望借着联姻而得到那颗神奇的舍利子。
那么多的王子都云集迦叶城中,其实秦川并不是最醒目的那一个。他太木讷,不善言辞,更不会表达自己。
海雨晴第一次注意他,是在大漠猎狐的仪式里,所有王子都追着容易狩猎的母狐和幼狐放箭,只有他宁肯手中空空,也远远避开那些惊惶逃窜的母狐与幼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