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宗的另一大喜好就是看戏扮演,他特在懋勤殿中设一隧道,召入梨园子弟,就此演剧。到了看戏尽兴时,熹宗竟也携了内侍高永寿、刘思源等亲自登台,熹宗自己扮演宋太祖,为仿雪夜戎装景象,虽当盛暑,他也披兜服裘,以至于热得汗如雨下。
就这样,熹宗因为嬉戏过度,也酿成了许多病症。二十多岁的人就面少血色,虚弱无力。
尚书霍维华制造了一种灵露饮,自称系特别仙方,久服可以长生;他还说,这灵露饮的制作非常费事,用粳糯诸米,淘尽糠粃,和水入甑,用桑柴火蒸透,甑底置长颈空口大银瓶一枚,待米溶成液,滗出清汁,流入银瓶,取出温服,味如醍醐,因此得这么一个美名灵露饮。
熹宗饮了数匙,感觉清甘可口,于是就令霍维华随时进呈。哪知饮了数月,本就一身病的熹宗竟又加上了臌胀病,起初胸膈饱闷,后来竟浑身壅肿,以至于奄卧龙床,不能动弹。御医诊治无效,眼见得病象日危,去死不远了。
无子嗣的熹宗自知病入膏盲,就令召光宗帝刘妃所育的皇五弟信王朱由检进宫来,熹宗含泪对他说:“朕病已成沉疴,早晚不起。倘朕逝世,皇弟就承继大统吧。”信王也垂泪谦逊,坚决辞让不肯受大位,经熹宗叮嘱再三,定要他勉为尧舜之君,信王这才含泪受命。熹宗又道,“皇后德性幽闲,你为皇叔,嗣位以后,须善为保全。魏忠贤、王体乾等,均恪谨忠贞,可任大事。”
信王表面上唯唯允诺,心里却在不停地琢磨。看熹宗善事中宫之谕,知道熹宗虽然整天玩乐却也有真情,但至于嘱及委任权阉,却真是殊属至死不悟。
熹宗又召来各部科道入宫,约略面谕,大致仍如前言。然后信王及众大臣等,暂且退出。到了次日辰刻,熹宗已不能说话,只是牵了张皇后的右手呜咽不止。又过了一会儿,在位七年、寿只二十三岁的熹宗两眼一合,就呜呼哀哉了。诸大臣俱入宫哭临,魏忠贤凭棺大恸痛哭,以致双目红肿不堪。
明代末世,神宗敛财酗酒,数年不临朝;光宗纵欲伤身而致短命不寿,行善政日短仅一个多月;熹宗无能不肖,纵容客、魏祸国殃民;有此三帝,大明焉得不衰?又岂能不亡!
险象环生即位路
公元1627年,熹宗崩逝后,张皇后懿旨飞宣信王进宫。哪知在帝灵前哭得两眼红肿的魏忠贤忙邀崔呈秀、倪文焕等商议如何乘乱篡位。一听信王朱由检即将继位,魏忠贤就嘱咐田尔耕暗藏利器,领甲士十余人,潜进乾清门。
信王得了心腹近侍探得的这个消息,待不进宫,又不好违张皇后之命;于是就身被重铠,由勇士张岱佩剑相护。步入乾清门时,忽然一个黑衣人骤起飞剑刺来。张岱眼快,忙拔剑一隔,叮的一声响,匕首落在地上,黑衣人也被张岱与张后防备魏阉而早埋伏下的宫监们并力捉住。
在熹宗灵前,早哭成泪人儿一般的张皇后令大臣钱龙锡、李标、来宗道、杨景辰等宣读遗诏,然后扶信王出宫,登奉天殿受贺。朱由检就这样走进了历史大舞台,他被称作思宗,也称崇祯皇帝,又称怀宗,清朝定鼎后追尊为愍帝。
怀宗生母刘贤妃生前已经失宠,所以草草地殁葬在西山。到怀宗年纪渐长后,曾悄悄给内侍金钱,让他们具楮往祭。如今即了位,他追尊生母为孝纯皇太后。且因东李庄妃在他生母死后,有鞠育之恩,也特上封号,并赐其弟李成栋田产千顷。崇祯帝又尊熹宗张皇后为懿安皇后,册王妃周氏为皇后,又册立田氏为贵妃,袁氏为桓妃。
怀宗以龙锡为大学士,李标为吏部尚书,温体仁为华盖殿大学士,钱谦益为吏部侍郎,杨景辰为礼部尚书,来宗道为兵部尚书。同时,他大敕天下,罢除熹宗时的苛政。
典礼粗定,怀宗谋修治术,起复袁崇焕为兵部尚书,督师蓟、辽。袁崇焕到都城后,于平台入见,怀宗问及平辽方略,袁崇焕大言不惭地对答:“愿陛下假臣便宜,约五年可复全辽。”怀宗一听,立时满心欢喜。给事中许誉卿暗地里问袁崇焕:“五年的时限,你真能践言否?”
袁崇焕笑笑答道:“我这也是看皇上为了辽事太焦劳,所以特作慰语。”许誉卿道:“主上英明,岂可胡说?倘若五年不效,如何覆命?”
袁崇焕不觉被说得垂下了头,答不上一句话。他不知自己终将为这句夸夸海口之语,而被置之于不归的重辟。
淫香
魏忠贤自知恶贯满盈,于是心惊胆寒地上疏求去,但有旨不许。于是他就决定对祟祯帝怀宗改变对策,魏忠贤不信声色蛊惑不动君心,于是献进宫去国色天香四美人。崇祯帝想拒之不受,又恐魏忠贤生疑。
四美人入宫后,怀宗派人遍索其身,结果别无它物,只是每人在裙带端各佩香丸一粒,名曰“迷魂香”,男人只要一接触这种香丸,就会立即为她所迷,从此恋色而不能自拨。
魏忠贤不久又挑选了民间美女二十人,都是擅长吹弹乐器和能歌善舞的。不想崇祯帝严辞拒绝,让悉数发还民间,各自婚配之。魏忠贤一看,深知怀宗非熹宗,不禁大大地垂头又丧气。
崇祯帝君临天下后,汲取父兄的教训,特意手书“清心寡欲”四字以自箴。他励精图治,每天或披览大臣封章,或读书,往往到深夜,虽严寒盛夏也不停。侍候的太监苦于应承,于是就悄悄地在夜晚时燃起淫香。开始的时候,崇祯帝冷不丁一闻,欲心怦然不止,于是忙宣来爱妃,在华美漂亮锦绣富丽的大龙床上,足足折磨了一个晚上,才算过了瘾。过了两天,又闻到这种香味,崇祯帝再次情动如前,又是一个通宵在床上奋战。
那天晚上,崇祯帝正与词臣论治乱理政,说到了兴奋处,天近起更,大家都没有散的意思。就在这时,那种奇妙的香味重又出现了。但这次崇祯帝没有宣爱妃更没有绣榻奋战,聪颖明智的他忽然觉悟到了什么。于是怀宗悄悄地命内监秉烛绕行,遍阅壁隅,果然遥遥看见殿角有火星微耀。
崇祯帝立时近前,却见一小太监正持香端坐在那儿,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受魏忠贤指使。崇祯帝故意装作没事儿似地说:“这种香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是用什么药合成的?”
这位小太监忙将药方呈上,原来是用雌雄鸡二只,以热药拌谷物喂食,再将二鸡隔笼饲养,当雌雄鸡求交而不得之际,刺其血以合香,就成了这种房术的最佳佐品。
崇桢帝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皇考、皇兄皆为此误!”于是,他当即格杀了进香的太监,又将众太监叫到殿前痛斥了一番,从此肆虐于明宫数十载的淫香绝了迹。
客魏死余辜
这时,员外郎钱元慤、吏部主事史躬盛及御史杨维垣,纷纷上章劾魏忠贤,凡十二大罪,为期君、蔑后、灭伦、弄权、欺祖宗、擅削藩封、污蔑先圣、侵轧时贤、滥赐名爵、夺边将功、剥削民财、卖宫鬻爵等等。
崇祯帝阅疏大怒,正要下旨查办,忽见魏忠贤匆匆赶进来,噗地跪倒在崇祯帝面前,捧着祟祯帝的双足,放声大哭起来。崇祯帝因想起了熹宗临终时的情形,不禁也潸然下泪。
过了一会,崇祯帝收泪,取过杨维垣劾魏忠贤的奏疏来,令内监诵读。谁知这个内监捧疏牍在手,两眼却只是直瞪着发呆,原来熹宗旧日的太监大半不识字。崇祯帝顿时气得勃然变色,一把夺过内监手里的奏章,亲自朗诵了一遍,吓得魏忠贤汗流浃背,伏在地上,爬不起来。
崇祯帝喝退了魏忠贤,气愤愤地进宫,唤过昔日信邸总管、忠诚干练的现司礼监王承恩,着令即日清宫。
王承恩将各宫嫔妃宫侍、内侍太监等逐一验视,结果发现有未净身的内监十六名,有娠宫女二十一人。那一班弱不胜衣的宫女,怎禁得起严刑驱迫,早吓得一一吐实情,原来那些内监都是客、魏两家的仆人,宫女也是魏府中的姬妾,有孕后被送进宫中,是想仿古时吕不韦的做法。
崇祯帝顿时怒不可遏,立命逮魏忠贤入狱,又将客氏拘至浣衣局,崇祯帝亲自质审:“先皇卧病,你们这班淫娃逆奴,在宫中任意胡为,实在罪不容诛!”说毕,喝宫侍们行杖,这些老宫人平日受尽了客氏凌虐,用起杖来格外加重。
于是这个穷奢极欲挟权怙势的老淫妇做梦也没想到她精心保养的雪肤嫩肌肤竟得去受这无情刑杖,直到死于杖下。挨不到几十下,就已是鲜血殷红,染遍罗衣。初时客氏还能呻吟,到了百下光景,但听得骤然爆发出的惨厉厉一声痛呼,客氏就化作了游魂一缕,杳杳渺渺地惨赴冥司,与成妃李氏、裕妃张氏及冯贵人等,对簿阴司公堂去了。
崇祯帝打死了客氏,余怒尚不息,又命王承恩率领锦衣校尉十六名,速逮客、魏两家眷属一并梏械入狱,着交刑部勘问定罪。还有魏忠贤的党羽许显纯、崔呈秀、倪文焕、阮大铖、武月明、田尔耕、魏广征、徐美如、赵泗水等也都革职听勘。客氏的党羽赵舒安、魏元升、黄化臣辈,当然也和魏党一样难逃其劫。
可笑魏忠贤的假子世袭伯爵宁国公魏良卿,还有他的两个得膺荣封的兄弟,一个十二岁的太保,一个两龄的少师,也概行逮系入狱。两岁的少师在乳母带他进狱时,一边呀呀地啼哭,还一口一口的吸着乳。魏忠贤看得忍不住老泪纵横,回头对崔呈秀说:“可怜这样小的孩子也得来受牢狱之苦,这真应了伴君如伴虎的那句话啊!”崔呈秀长叹一声道:“我劝你早举大事,谁让你不听,以至有今日!”
魏忠贤与崔呈秀的对话,恰被管事太监王永秀听见,就去报知了王承恩。王承恩又转奏崇祯帝,崇祯帝越发忿怒,当即手谕王承恩,将魏、客两家的家属不等刑部勘问,一齐由牢中提出,按例凌迟处死。
魏忠贤得到他宫中羽党的暗地通报,吓得连夜在狱中自缢而死。等到王承恩来提人犯,魏忠贤已高高地悬在梁上了。于是就把客氏家属戮首磔尸外,许显纯、崔呈秀是魏忠贤党羽中的罪魁,由刑部定了腰斩。倪文焕、赵泗水等迁戍的迁戍,褫职的褫职,朝中奸党为之一清。天下无不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