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看你打架受伤了所以有点不放心你……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过来啊!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哦?你担心我?裴兮,你还不承认呢,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下意识地握住婚纱,侧过脸去不看他。
清冷的月光投撒洒在江上,孤独又落寞。
那时候的白以南走在江边,孤傲的背影融在清冷的月色里。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你还记得,说明你没有忘记我。”他扳过我的身子,道“裴兮,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忘记我,对不对?”
我点点头,毫无不避讳地承认:“是,我是没有忘记你,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你。”
他眼里闪过一抹狂喜。
“可不忘记,并不代表会铭记。”我垂下眼眸,答道,“我承认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你,不可能忘记你带给我的轰轰烈烈的初恋,不可能忘记你留给我的痛苦和遗憾。但这不是爱情,白以南。”
“我以前一直觉得,遇见你、爱上你,我的心里便不会再容下其他人了。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就像我当初对你说的那样,我放不下的不是你,而是那段回忆。”
“曾经我认为,轰轰烈烈的才是爱情,我对你的感情浓烈又刻骨,这就是爱情了。可是并不是这样,爱情是心甘情愿和那个人走下去,共度一生,爱情是婚姻的前奏,白以南,我们都把年少时的萌动误当作是爱情了。”
他大力地按住我的肩膀,不可难以置信地低吼:“不是的裴兮,你只是暂时被陆泽安迷惑了,如果你今天和他结婚,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被他捏得生疼,咬住下唇不吭声。
我以为他懂了、他放下了,没想到他终究是没有想通。
“白以南你冷静点,听我说。也许到最后,我们结婚的对方象并不是当初我们最爱的,但却是最值得我们托付一生的人。你总是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所以你看不见别处的风景。白以南,回头好吗?看看于晴,她一直在等你。”
“你叫我怎么回头?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能回头么吗?!”他不顾我的挣扎死死地抱住我,“裴兮,我为了你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你不愿意回头?我们回到过去不好吗?你要钱、要地位,我都可以给你!你回来吧裴兮……”
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些:“白以南,你的感情已经扭曲了。”
“扭曲?”他放开我,冷笑一声,“我告诉你我很正常!”
“白以南……”
“闭嘴!给我闭嘴!”
后来我在白以南的抽屉里发现了他精神病的失常的证明。如果我早知道他患有精神病,我一定不会说那些刺激到他的话,他也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
“白以南,你怎么了?”我意识到他的状况有些奇怪。
他捂住头,红着眼盯着我:“裴兮……你不是裴兮!”
“我是裴兮……白以南,你怎么了?!”
“滚!你不是裴兮!”他怒吼道,“你给我滚!滚!!!”
我不明所以,想要靠近,试图平稳他的心情,可他却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冲过来,用力地一推。
我惊恐地尖叫着往后退,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我差点喘不过气来,“砰的”一声,整个人撞在背后失修的栏杆上,。他的力气如此之大,栏杆猛地断裂,我重心不稳,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觉脚下踩空,没有支撑物,后仰着往下倒去。
“啊——!”
“裴兮!裴兮!!!”
扑通——
刺骨的寒意从毛孔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我呛了几口水,扑腾着呼救。
“救命!我不会游泳!”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小腹一阵钻心的疼,伴随着凉意扩散到神经里。我没了力气,只能虚弱地求救。
泽安,救我……
救救我们的孩子……
一波盖过一波的同痛感让我再无反抗的余地,只能顺着冰冷的江水慢慢下沉。
泽安,你在哪里?你不要我了么吗?
泽安……我好想当你的新娘,好想为你生宝宝,好想跟你一起经营陆氏和裴氏,好想跟你一起直到老死……
对不起,是我没有守信用。
“看得见是什么颜色么吗?”
“红色。”
“你还记得是在哪里出事的么吗?”
“A江。”
“你叫什么名字?”
“裴兮。”
我不记得是被谁救起来的,更不知道是怎么到了医院,又是怎么醒来的。印象中,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醒来的时候,医生问了我几个问题,确定我没有失忆、大脑正常,才允许家属朋友进来。我一眼就看见了眼睛哭得红肿的陈柏杨,还有他身后的陆泽安、爸爸妈妈、于晴,还有……
我不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薛凝吗?!那是薛凝吗?!
我费力地想要坐起来,陈柏杨跑过来让我好好躺下。
我张开干涸的嘴唇,有气无力地问:“是你吗么薛凝?是你么吗?”
“是我。”听到我叫她的名字,薛凝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她走过来抓住我的冰冷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裴兮,你先躺着,等你好些再说。”
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突然伸出手捂住了小腹。
意识到我的动作,陈柏杨的眼泪又溢了出来。
我死抓住薛凝的手不放,愣愣地说:“孩子……我的孩子还在吧?”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回答我,妈妈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哭,于晴捂住脸小声地抽泣起来,陈柏杨偏过脸,不让我看他,陆泽安抿唇站在我身边,眼眶红红的,整张脸苍白的得可怕。
“说话……你们说话啊。”我哽咽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回答我啊……”
“裴兮。”说话的是陆泽安,“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
他话音刚落,我松开握住薛凝的手,抱住被角,噤声了。
薛凝捏住鼻子捂住嘴,哭出声来。
我盯着刷白的天花板发呆,就这样一直看、一直看,看到眼睛酸得实在是难受,才把他们一行人轰走。
“你们走吧,我想睡了。”
我没有哭,没有闹,平静得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
陈柏杨欲言又止,被薛凝拉出了病房。我看着他们把门关上,又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左手在小腹上轻柔地抚摸着,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像是被人在胸口狠狠地开了一枪,贯穿了我的整个心脏。它像是跳累了,跳不动了,停住了。
这是个梦吧?
是啊,是个梦啊。
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定是在A大的图书馆里,复习累了打了个盹。
我闭上眼,再没了泪水。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医院里度过了难熬的岁月。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我变得沉默寡言,平日里除了发呆就是吃饭睡觉。
等我最终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的时候,转眼间又过了一个冬天。
从薛凝那里,我得知了婚礼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包括之前,她消失以及她默默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当初薛凝因为家里破产而被迫鬼迷心窍地偷了宋莎莎的戒指,我替薛凝扛下罪责之后,白以南找到了她,给了她一百万让薛爸爸治病,要求是告诉他这些年她所知道的关于我的一切情况。薛凝为了那一百万出卖了我,把我和陆泽安之间所有的事情都抖了出去,这为后来白以南的复仇计划做了很好的准备工作。
但说到底,薛凝还是把我当朋友的,出卖了我之后,她觉得内疚,为了了解我最近的情况,她在贴吧注册了一个账号,也就是当年在麦当劳失之交臂的那个女孩子。
薛凝其实一直在我身后默默地帮助我,包括在陆泽安母亲的葬礼上,是她告诉陆泽安我被顾樱困在了洗手间;包括我掉进江里,如果不是因为她早早地发现白以南带走了我,并且坐着出租车赶过来的话,恐怕我早就没命了。
她把所知道的有关白以南计划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一开始,白以南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有轻微的精神疾病,回国之后更加严重。他因为我和陆泽安在一起而受到刺激,最终酝酿了一场复仇计划。他在美国找到顾樱,并和顾樱达成了协议。正如我那天在卫生间里听到的那样,那次在陆泽安的教室里,白以南强吻我的照片是顾樱拍下来并发给陆泽安的妈妈的,那天陈柏杨在学校里看见顾樱并不是偶然。
之后顾樱搜集了我各个前男友的资料发给陆泽安的母亲,导致王阿姨对我深恶痛绝,企图替代我的位置,加上白以南从中作梗,王阿姨很快对裴氏没了兴趣,转而把目光投向顾家。
然而事实上,白以南只是利用顾樱得到陆氏的资料和情报,之后捏造证据对陆氏进行举报,逼着陆氏走上绝路。白以南想以这种方法来逼我回到他身边,但他没有猜到一件事。
他对自己太过于自有信心,连想都没有想过我会不爱他。
他一直把错误都归咎在我和陆泽安的身上,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问题。
直到现在,我依旧相信白以南是爱我的,但他的爱自私狭隘又病态。
听完薛凝的阐述,我喝了口茶,继而问道:“之后白以南怎么样了?”事实上从那次溺水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白以南,也没有从他们口中得到关于白以南的任何一点消息。
薛凝的脸色变了,不愿再回答我的问题。
我最后还是在于晴那里得到了关于白以南的消息。
于晴把一样东西交给我:“这是白以南死都要给你的东西。”
是当初他想和我重修旧好,送给我我却没有收下的项链。
“虽然白以南一直有精神疾病,但他从来都没有转移过对你的爱。”于晴说这话的时候哭了,“哪怕他怕水,哪怕他不会游泳,他还是跳下江去救你了。”
我闻言胸口一阵阻塞。
“直到他死了,我才能跟你说这句话。”
死了……白以南死了?
我颤颤巍巍地往后退,差点站不稳。
“他做的这么多事,无论对错,都是为了得到你。”
手中的项链“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我不可难以置信地冲出了家门。不会的……白以南不会死的!他不可能死的!
他一定还在,于晴是骗我的!
我疯子一般地跑去了白家,却被白以南的父亲一巴掌甩在脸上。
“滚!我儿子都去世这么久了,你现在来有什么用!”
“白以南……”
“滚!”
之后我终于接受了这样的事实,白以南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故事的最后,我并没有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人生。即便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和陆泽安,即便我依旧是那样深爱着陆泽安,但白以南的死,就像是一道鸿沟横亘在我和他之间,怎么也跨不过去。
陆泽安说,白以南的死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不是我的错,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到底,我还是没办法做到那么狠心,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陈柏杨以前说,人这一生必定会走很多弯路,但最后一定会抵达终点,一定会幸福。
纵使我曾与幸福失之交臂,但我仍坚信,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幸福常乐。
我戴着白以南送给我的项链去了别的城市,走之前我打了一通电话给陆泽安。
我说,如果若干年后,我们都忘了这段青春留给彼此的伤痛,如果我还能遇见你,请你不要放开我的手。
两年的时间,我游历了大半个地球。两年时间,陆氏发展的速度令人咂舌,很快,陆氏的子公司蔓延到亚洲、欧洲乃至美洲。
在纽约,我的项链丢了,那时是凌晨,我沿着路找项链,抬起头望着陌生的夜色,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曾有一个人承诺,以后,他不会再让我一个人走夜路,他会陪着我。
可惜到最后,夜路还是我一个人走。
“裴兮。”闻声我一愣,僵在原地,恍惚间又听见他说,“夜路有我陪着你走。”
我转过头循声望去,光影交错,我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手中拿着我要找的东西。一件粉色衬衫搭配一条淡黄色的裤子,笑容灿烂,一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