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女生，随着身体的成熟，心也躁动了。
她知道，因为自己发育好，有些男生背地里叫自己“波霸”，甚至编了首打油诗。
像是什么“嫩白小脸小红嘴，屁股挺翘象牙腿，木瓜胸脯小蜂腰，走起路来好风骚……”。
从男生宿舍流传出来的那些调侃，她不想理会。
就算女生们偶尔拿来打趣她，她也只是一笑了之。
她不认为自己筷子腿有什么不好，也不认为自己腰细胸大就有什么不对。
但是胆敢骚扰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那天下午，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在校园里堵了她，很是有些气急败坏。
那个被她打了一耳光的男生，回宿舍和大家谈论摸她胸部的感想去了。
被甩耳光的情节，当然被他遗漏了。
“芳华，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怎么能让他摸你呢？”
听着那男生的话，芳华发现自己居然笑了出来，“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我男朋友了？”
看着芳华，那个男生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么？我们都发了糖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好像从来没有答应过你吧？五毛钱的棒棒糖就想让我当你女朋友，你未免太可笑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
芳华反应过来时，那男生的手已经打在了她的脖子上。
想来他是想打她的脸的，却因为她下意识的闪躲打偏了。
长这么大，她被大婶打过无数次，却是头一次被外人打。
还是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人。
看着眼前激动得不行的男生，芳华眼里慢慢冰冷起来。
扬起手，毫不犹豫的重重回了两个巴掌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
看着满目冰冷的芳华，那男生着急了，死死的扑上来抱着她，连声说自己冲动了。
芳华只觉得很可笑。
这个挂在她身上的人，这个她所谓的“男朋友”，就算两人现在抱在一起，她的心里依然没有任何触动。
在她眼里，他就跟一个无理取闹情绪无常的小孩子一样讨厌。
“芳华，不能让他摸你！”
把挂在身上的人一把推开，芳华很淡然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不止是他，还有你，离我远点！”
“芳华……”
“我不想说第二遍！滚！”
那天晚上，思思爬到了她的被窝里，就她“被男人摸X”“被男朋友甩巴掌”的事情安慰她。
她什么都没说，只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月光，亲情，友情，爱情……
对她来说，都是一个笑话。
她不善表达，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相反，自小处在那样一个环境，她比谁都擅长揣摩人心。
——
大叔大婶到学校里来找她的时候，芳华一点也不意外。
他们都是很朴实的农村人，或许有自己不完美的一面，但是骨子里的善良却是一直存在的。
大婶说，张老师的那个儿子对她下跪了，她不忍心，所以给大叔打了电话。
大叔说，他已经去问过了，只要照顾得好，捐血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看着大叔大婶，芳华忍不住红了眼。
“叔，婶，别说了……我捐！”
有了芳华和秦家的答复，接下来就是医院里的各种调整和安排了。
和班主任请了假，芳华在吴浩的陪伴下到医院做了配型。
十项指标，完全相符。
配型成功后，芳华接受了全身检查。
那天，芳华在病房外面看到了卧床的吴老师，反复的化疗，他的身体很虚弱。
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芳华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要和他们说些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考虑到医疗条件等问题，张老师一家决定到省城去做手术。
芳华无所谓，反正抽一点血不会死人。
会考结束，芳华请了假，和那一家三口去了省城的医院。
医院给芳华和吴老师安排了同一间病房，这生来犯冲的一家人，以这样扭曲的方式，第一次住到了一起。
芳华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现在更是安静得像是空气。
她每天按照医生的吩咐做检查，吃药，无聊的时候也会到医院的广场上走走。
只要在病房，她不是看书就是看电视。
张老师和吴浩会尽量的找话题和她说话，吴浩也尽量的带芳华出去逛逛。
只是，芳华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更别说和他们一家人聊天说笑了。
一个星期后，芳华被安排采血。
牙签粗的针头埋在手上，从手臂静脉中采集鲜血，抽离的鲜血通过血细胞分离机提取造血干细胞，再将其余的血细胞回输体内。
整个采血过程，芳华完全处于呆楞状态，血管很细，连续几个小时的采血，她疼得出了一身汗，却是一声不吭。
她从不是一个软弱的人，看着身体里的血流出去流进来，她觉得某些东西也被抽离了。
身体有些痛有些疲惫，却有种得以解脱的释然。
骨血骨血，他们生了她，她也以这样的方式还回去了。
她一直纠结着的被抛弃，被遗忘……
在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吴浩一直陪着妹妹，即便他什么也做不了，却是从头到尾一直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那看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手心里有着厚厚的茧子，还有着大大小小的疤痕。
有烫伤的，有刀子割伤的……
疤痕都不大，却很多，无声的诉说着一个小姑娘童年时委屈和酸楚的泪水。
……终是泪流满面。
第二天，重复头一天的事情。
芳华有些疲惫，也懒得看吴浩那复杂的脸，干脆合上眼睡觉。
看着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他的妹妹，吴浩心里难受极了。
拿着手里的热鸡蛋，轻轻的给她敷着昨天扎过针的手。
芳华皮肤白，昨天采完血后胳膊有些淤青，当时没在意，此时看来却很显眼。
“小伙子，鸡蛋没用，一会就凉了，拿热毛巾敷一会。”
芳华听到了说话声却没睁眼，只是感觉吴浩走开了一会，然后她胳膊上多了条热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