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清醒，痛、痛、痛（2）
正在走廊里纠缠的人们，突然听到了小护士的叫声，大家都立刻微微地呆了一下。
她醒了？她醒了？！依诺醒了！
姜正薰几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转身就朝着依诺的病房冲了过去！那扇厚厚地玻璃房门被他一下子就撞开，三步并作两步地一下子就跨到了依诺的床前。
依诺……醒了。
她真的醒了，而且是无比的清醒。
看着从病房外冲进来的姜正薰，她只是大大地睁着她那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不开口，不说话，不微笑……只有两颗泪珠，猛然间就在她的眼眶里滚了下来……
那两双相同的眼睛，不同的脸庞……这一刻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突然很想推开眼前的姜正薰，她突然想拉过被子把自己躲起来，她突然很想假装自己还在昏睡，她突然很想以为这一切不过只是个梦……
可是……可是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那样高大、清秀、帅气、迷人……丝毫不亚于那个离开的人……可是……可是那双和他相同的眼睛，却完全不同的脸庞……却只能让她的心，生生地被撕扯成两半……
“依……”姜正薰跨到她的床边，很想开口唤她的名字。
可是她的眼泪……就这样夺目而出……
姜正薰突然之间就愣住了。
他站在她的床边，直直地望着依诺，望着她那一颗接一颗不停滚落下来的眼泪，却不敢开口再多问一句……
依诺醒了？依诺真的……醒了？
他依稀在她的眼睛里，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一抹隐约的不安，正在慢慢地加深，弥漫，笼罩下来……
韩慧慈是跟在正薰的身后跑进病房里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女儿苍白的脸颊，和不停滚落的眼泪。她害怕极了，从那个心脏手术结束之后，依诺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表情……可是今天……今天她的脸色苍白得像是她身后的墙壁，她身上的床单……
“依诺！依诺！我的宝贝女儿，你还好吗？你别吓妈妈！”韩慧慈慌乱地去捧住依诺的脸颊，“你回答妈妈啊！你还好吗？女儿！”
依诺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颊看起来非常的虚弱。
可是她的眼神却直直地盯着床边的姜正薰，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接一颗地直流下来……妈妈急切地问话，她根本听不到……她只会呆呆地和姜正薰对视着……对视着……
韩慧慈也发觉了女儿的异样，她回头看看站在床边的姜正薰，这个男孩子的脸颊也非常的难过，他的眼神一直和女儿的纠缠在一起，虽然没有流泪，但淡淡的雾气，也早已经在他的眼眶里荡漾……
“依诺！看着妈妈！”韩慧慈有些心慌，她用力地扳正依诺的脸颊，“不要再看别人了！依诺！你听妈妈的，妈妈会保护你的……依诺！我的女儿！”
她害怕女儿这样的表情……她害怕女儿痴恋在那个男孩身上的目光！她的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她害怕得连指尖都快要发抖了！
“你走！”韩慧慈生硬地对着他下令，“离开这里！快点！”
她不能再让他站在依诺的面前，只是这样的表情，就绝对会要了依诺的命！她那颗脆弱的心脏，已经再也承受不起巨大的伤害了！她这次一定要保护依诺，她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的女儿！
“阿姨……”正薰咬着嘴唇，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语调，“别赶我走……求你……让我守着依诺……让我……”
“不行！不行！你给我走！给我离开这里！而且从今以后，你永远都不要再见我的女儿！”韩慧慈冷着心对姜正薰下令，“别跟我说什么请求，也别跟我说什么爱情！如果你想依诺活着，就给我从这里出去！”
啊！啊！啊！
听着韩阿姨的话，正薰几乎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要让依诺活着……他不仅想让她活着，他更想让她幸福的活着啊！可是……可是他却不能……他却连靠近她都不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惩罚他？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变成这样？！
依诺……依诺……我只是爱你啊！我真的只是爱你啊！
为什么爱得这样辛苦，爱得这样心碎！
依诺……错得不是我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接受这样的惩罚！依诺……
韩慧慈看到姜正薰的眼光，只停留在依诺的身上，便立刻朝外大喊道：“冠宇！冠宇！快点进来，帮我把他拉出去！”
红着眼睛的周冠宇立刻从外面跑了进来，他已经听到了刚才的一切，他也知道依诺那些过去的故事。一直试图想让依诺爱上自己，却没想到她还是和这个姜正薰相遇……
“阿姨！”冠宇有些难过地喊。
“快把他拉出去！以后你来守着依诺！不许他再和依诺见面！”韩慧慈匆忙地就跟周冠宇下令！
周冠宇立刻听话地点点头，抓住姜正薰的一只胳膊，就想要把他拖出门去！
姜正薰却拼命回过头去，他依恋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依诺，看着那个已经清醒过来的依诺……
依诺也在直直地看着他……
他们的目光，就这样在空中相遇……缠绕……哀怨……绝望……不用什么语言，他们都能知道彼此的心事，彼此的伤悲……
可是……可是她也只能那样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看着这双和姜成勋相同的眼睛，看着那张和姜成勋不同的脸庞……为什么……为什么会先爱上成勋……又爱上了正薰……
不！不！
依诺猛然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猛然就涌了出来。
正薰看到依诺突然闭上眼睛，他的心也跟着重重地一痛！
依诺……连你也……不要我了吗？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不该和你在一起……我知道……可是依诺……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
泪珠也终于从姜正薰的眼睛里夺眶而出……
眼睁睁地看着他，就那样被周冠宇拖出了病房。
那挂在他脸上晶莹的泪珠，却让她的心都快要碎裂……
为什么？为什么？！
“依诺！依诺！”韩妈妈几乎带着哭腔喊出声来！
依诺的目光，终于在妈妈的哭泣声中，缓缓地转了回来。她有些孱弱的，苍白的，无力地对母亲挤出一个很让人心酸的微笑……
“妈……”依诺的声音细得快让人听不见，“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嘣！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就像是凝固住了，韩慧慈挂在颊边的泪珠，和姜正薰拼命忍住的泪花，全部都僵在他们的脸上！几乎都能听到他们绷在心里的那根弦，生生断裂的声音！
依诺……恢复记忆了！
姜正薰站在她的病床旁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依诺，微微地张开了嘴唇，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但是声音却全部都卡在了喉咙里，让他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依诺……依诺真的……醒了！不仅仅是在昏迷中醒来，而是从一整年的失忆中……清醒过来了！那么……她也记起了那些和哥哥在一起的日子？记起了那些只属于他们的海誓山盟？记起了那些……没有自己的生活……
姜正薰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谁重重地擂了一拳，痛得他的脚下蓦然一软，差点就要丢脸地摔倒在地上。他慌乱地伸手扶住自己身后的墙壁，才险险地稳住自己已经失控的身体。
他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来，依诺那双大大的眼睛依然还是那样直盯着他，没有一句问话，没有一句交流，她只是那样认真地看着他，好似只用她的眼睛，就已经可以把一切全都说明……
正薰的心立刻就紧紧地缩了起来。
她的眼神……她的眼泪……根本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在硬生生地割着他的心！他宁愿依诺哭喊，他宁愿她尖叫，他宁愿她发狂，也不想就只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个眼神让他心碎……那个眼神让他绝望……
“依诺……依诺！”韩慧慈的手指都颤抖起来，她全身虚弱地捧不住女儿的脸颊，“女儿，你在乱说什么？妈妈怎么不会救你？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这个世界上，就算所有人都不爱你了，妈妈也爱你！依诺……”
她还不相信依诺真的恢复记忆了，她只情愿以为依诺是刚刚醒来！
“妈……”可是依诺却再一次软软地开口，“妈……为什么当初不让我死了！为什么当初不让我跟成勋一起死了！”
依诺终于激动地尖叫出声，她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突然用力之下，连病床旁边的吊瓶架子都被她重重地挥倒！
稀哩！哗啦！
吊瓶架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玻璃瓶子立刻就跌得粉碎！
韩慧慈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跟着这声巨响全部碎裂了……
依诺真的恢复记忆了！依诺真的醒来了！她竟然清楚地说出了姜成勋的名字！那么身边的这个男孩子……
韩慧慈转过身去，只看到站在墙边的姜正薰，脸色苍白得如同病床上的依诺，牙齿深深地陷在他的下唇上，咬得是那样的用力，几乎都有血丝从那青紫的唇瓣上，一点一点地渗出来……看得出他在拼命地忍着自己的心痛，也拼命地忍着他的眼泪，可是……可是就算是韩慧慈，也早已经泪流满面，又何况是他……
为什么先有成勋……又有正薰……为什么她曾经和成勋许诺过“碧海蓝天”，又和正薰牵手过“碧海蓝天”！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她？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兄弟都出现在她的面前！为什么……她会爱上……他们两个……
心像被撕裂一样地疼痛着，恨不得能剖开自己的胸膛，把它从那里生生地揪扯出来……
成勋死去的那一幕……正薰亲吻她的那一刻……
她好想把自己剖成两半，她好想把自己狠狠地掐死！
依诺躺在病床上，哭得泣不成声，她情愿自己从没有醒来，她情愿自己在那一年前，就已经陪着成勋死去！为什么要让她活下来……为什么要让她再遇到正薰……为什么要让她再爱上正薰……为什么啊！为什么！
“依诺！我的孩子！你别这样！你别这样！”韩慧慈心疼地抱住依诺，“你的身体已经受不了了啊！孩子！不要再想了！不要再管他们了！妈妈带你离开这里，妈妈带你去新加坡！把这一切都忘掉吧！妈妈会永远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去新加坡？把这一切都忘记？！
可能吗？她还可能忘记吗？那个已经被撞开的记忆盒子，一旦打开了，还用什么可以再次尘封？而且那里除了姜成勋的名字，又多了一个姜正薰！
她根本没有办法面对……她根本没有办法忘记！
“妈！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和成勋一起死了……为什么……”依诺喃喃地对妈妈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接一颗地纷涌而下。
“依诺，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妈妈怎么能看着你死去？你是妈妈唯一的依靠啊！依诺……依诺你别这样！你要坚强起来，你要把这里的事情全部忘记！我们明天就走……不！我们现在就走！”韩慧慈再也顾不得什么，她转身对周冠宇喊道：“冠宇，麻烦你去我们家，把我收拾好的那个红色行李箱拿来！”
“好的，阿姨我马上去。”周冠宇很听韩慧慈的话，立刻转身就走。
“妈妈带你走！妈妈马上带你走！”韩慧慈抱着依诺，想要安抚依诺已经失控的情绪。
可是没有什么可以安抚住她……
她的心……都已经跟着姜正薰的那个绝望的眼神……碎裂了……
死去的成勋，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她脆弱的心上；活着的正薰，又像是一阵风一样，她根本没有办法伸手握住……
两份爱，两段情，都是她无法承受的……结局。
她伸手拉过床单，把自己狠狠地埋了进去。
那一片刺目的雪白，立刻就把她全部的包围……
成勋……当年你离开时，是不是也只留下了满眼的白色？当你被这样的被单裹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那样的凄冷？对不起……成勋……我对不起你……当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当我打开记忆盒子的时候……依然不在你的身边……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我知道……
因为你一定看得到……我现在依然还是……那样的……爱着他……
眼泪无声无息地滴了下来，浸湿了她颊边，那雪白的床单……
就这样生生地被周冠宇从依诺的病房里给推了出来，姜正薰站在那扇合拢的病房门前，好大一会都没有移动脚步。
因为他的眼泪已经忍不住地狂涌而出，他的手指已经深深地攥成了拳头，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如果能让时光倒流，如果能再回到两年前的那一刻……他一定……一定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可是已经晚了！已经晚了足足两年！
依诺两年前已经成了哥哥的女友，一年前哥哥已经去世！
这些永远都不可能反转的事情，这些永远都不可能倒流的时光！可是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惩罚他？！为什么爱着依诺的是他……被推开的……却永远都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