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可本姓吴,她的生母李佩云和任同的母亲姚文枝在高中时是好友,李佩云高考落榜后迫于生计选择外出务工,而姚文枝考上了S市的大学,两人虽然还保持着联系,但至此人生轨迹却走向了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二十年前,当李佩云带着只有五岁的吴可出现在姚文枝面前时,她最开始甚至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比她老了十几岁,阴郁瑟缩的女人是她记忆中那个爱说爱笑、明朗阳光的姑娘,也是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李佩云在高中毕业之后的十几年过得有多艰难。
供弟弟念完大学之后,李佩云厌倦在外漂泊的生活,本希望和家人团聚,但回到家乡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安逸。她的年纪即使在大城市也不算小了,更何况在普遍早婚早育的家乡,父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将她打包嫁人,吴家在当地算家境殷实,吴大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也没有其他大毛病,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当时李佩云还对婚后的生活产生过美好的憧憬,却怎么也想不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吴大的老实可靠只是他装出来的假象,婚后便暴露出了好吃懒做、嗜赌如命的本性。公婆身体健康时,日子还勉强过得去,李佩云被醉酒的吴大殴打时老两口也会出面制止,但在吴可出生那年,吴大的债主找上门,拿着他签字画押的借据强行将家中值钱的东西搬了个空,吴大的父亲当场被气得中风,送去医院后救回一条命但自此便瘫痪在床,吴大的母亲则终日以泪洗面,在阴暗的小房间中怨天尤人。养家的重担完全压在了李佩云身上,她不仅要照顾公婆的起居、哺育尚在襁褓中的吴可,还要应付经常上门来骚扰的债主,而回家搜寻赌资的吴大更是一言不和便对她拳打脚踢。
女儿是李佩云苦涩艰辛的生活中唯一的希望,只要吴可安好,她就可以告诉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而这唯一的希望,吴大也不打算放过。
年幼的吴可被李佩云交到姚文枝手中,她不解地看着向她挥手的妈妈,不明白她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不高兴。
“文枝,你帮我照看可可两天,等我把老家那边的事安顿好,我就来接她。”李佩云还是没忍住,弯下腰用力抱了吴可一下,依依不舍地直起身,离开前又添了一句,“千万不要让那个混蛋知道可可的下落。”
然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吴可在任家一直受到亲生女儿般的待遇,后来在法律上她也确实得到了亲生女儿的地位。而直到吴可正式被任家收养,直到她改姓任,李佩云都不曾出现。在如今的任可心中母亲二字代表的是姚文枝,李佩云留给她最后的印象,是多年前那个阴郁的午后,让她感到窒息般沉重的拥抱,而拥抱的主人,却早就随着时间的侵袭而面目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