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惜点头同意,先站了起来。
欧若邻也跟着起身,还未站稳却双脚失重跌入了一个怀抱里。
定睛一看,竟是君莫惜抱起了她。
“你又要干吗?”她双眼带着防备的问。
君莫惜却理所当然的回答她:“不是你说等你伤了脚的时候让我抱你吗?没看出来吗,我在替你兑现承诺。”
欧若邻狠狠的刮了他一眼以示抗议,有没有这么理直气壮揩油的?
君莫惜坦然的和她对视,嘴角挂着笑意。
这时远处响起了不太明显的“咔嚓”声。显然,他们这幅“深情对视”的模样被某人拍了下来,但素来警觉性都挺高的两人这次却都没有察觉。
朝病房走去。
一路上对他们行注目礼的人不在少数,欧若邻光顾着忽视心里那股不自在,竟忘了告诉君莫惜她的病房是哪间。等她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时,君莫惜已经到了门口,把她放了下来。
欧若邻有些木然的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
君莫惜打开门,把她推进屋内,又关上门。
完成一系列动作后才说:“我付了钱,当然会知道。”
欧若邻不可置信的,“你的意思是……”
他串通了医院的护士,故意让她以低廉的价格住进这间高档的病房,但其实费用并不如她在账单上所见的那样,余下的差价是君莫惜补上的?
君莫惜大方的承认,“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是他。
不用说,那晚小区保安帮她叫车的行为也是君莫惜事先安排好的。
欧若邻只觉得心中有股暖流悄悄的流过,融化了某个阳光照耀不到死角,一向很坚强的心好像轻易的就被感动了。
看着君莫惜和当年第一次见面时没有一点变化的英俊脸庞,欧若邻认真的说:“君莫惜,别趁我身体不好心里也比较脆弱的时候表现你的柔情和风度,不然小心我爱上你。”
君莫惜的样子比她还真诚,缓慢而坚定的道:“欢迎之至。”
欧若邻被眼前的情况弄得十分不自在。
按照过去的经验,剧情接下来的发展不应该是君莫惜略带嘲讽的警告她最好不要爱上他吗,怎会突然变成了这样的反转剧?
尴尬的笑了两声,欧若邻逃避的背过身自顾的说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君莫惜却扳过她的身子,不容许她有丝毫躲开的可能。
好不容易把话题提到了当口,当然不能错过说清楚的机会。
“但我是认真的。”
欧若邻对这样的场景显然没有应对的经验,有些慌乱的拨开君莫惜的手,故作镇定的在床边坐下,“你今天也太反常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君莫惜没有表现得太急进,拉了张椅子在欧若邻对面坐下,点点头说:“是发生了一些事。”
这样的谈话让欧若邻自在多了,放轻松了心情问:“什么事?”
“我想。”君莫惜在斟酌最合适的字眼,“我开始懂你了。”
轰。
脑子乱作一团。
这绝对是欧若邻听过的最暗昧的话了。
心乱跳得有些厉害,欧若邻左顾右盼分散了些注意力后才力不从心的驳斥道:“够了,君莫惜,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要再和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君莫惜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他能理解她这种不信任他的样子,这不怪她。毕竟若不是今天无意中看到了那些证据,他也不会轻易相信欧若邻和君耀庭的死没有关系,更不会相信他们当初的相遇就是缘分使然那么简单。
一直以来被太多附带的关系牵绊住了思绪,直到今天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最初相遇的场景,君莫惜才回忆起最开始是自己找上的欧若邻。
然而后来他却选择了怀疑她,自然现在不能埋怨她也对他不信任。
但他有信心可以消除她心里的疑虑,也必须做到。
“你现在不相信我没关系,或许你可以先看一下这份东西。”
他把那个文件袋从一个大袋子里拿出来递给她。
欧若邻只看表面便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没打开就直接问:“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君莫惜也没隐瞒,“刚刚从派出所认领回来的,还有你其他的东西都在这里,要不要清点一下。”
他把袋子整个递了过来。
欧若邻接过,却没看,她眼下关心的重点只有一个,“你是不是看过里面的东西了?”
君莫惜微微的颔首,表示承认。
见他这样痛快的默认,欧若邻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尤其是对君莫惜更没有隐瞒的必要,但毕竟她一直是在偷偷的调查君耀庭的死因,这么多年,这都是她一个人的秘密,现在突然多了一个人知道,她真有点无所适从。
不妨先听听君莫惜的看法。
“所以呢,你想对我说些什么?无关紧要的话就不必再说,你可以跳过前奏直接进入正题。”
在那堆乱糟糟的不着边际的开场白以后,她想听到他今天来的真实意图,就是关于君耀庭一案的疑点和见解。
而君莫惜现在更加在意的却是欧若邻口中的前奏,他并没有顺遂她的心意,诚实的告诉她:“我想说的是,不管以前如何,从这一刻开始,我选择相信你。当然,为了公平,也请你试着重新开始信任我。”
“你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吗?”
欧若邻控制不住的冲他发起脾气,烦躁的站起身来。
她早就说过,君莫惜很了解她,所以他明知道这样说会让她心软,还是过分的利用了她心里的软肋。
他抓住了她在乎他的信任这一点不放,轻易的瓦解了她心中防备的堡垒。
那她呢,在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以后,是应该微笑中含着泪水庆祝自己守得云开见明月,心无芥蒂的和他冰释前嫌,还是应该端起自己高高在上的自尊架子,拒绝他提出的重新开始的建议,以示惩罚?
无论哪一样,她似乎都不能完全做到。
君莫惜也看出了她的纠结,他没逼她在这一时半会儿间就直截了当的给他接受或者拒绝的答复。他很清楚,太过急躁只会导致拔苗助长这样的悲剧发生。
于是他给出了折中的建议,“我知道要找回我们对彼此的信任不是一时之间就可以办到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从此以后不会刻意的提起这个话题。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不会刻意回避或者逃避以后发生在我们身上事情。我希望我们能用最自然的态度来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也同意,那就这么办吧。”
欧若邻静静的听着,没有吭声。
君莫惜趁机霸道的拍板:“你没有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
欧若邻刚想反驳两句,他却更快的转移了话题,“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来谈一谈爸爸的案子了。”
无力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欧若邻真想问是谁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她眼前这位纯爷们分明才是变脸的高手。刚刚还你侬我侬的和她暗昧相缠,这会儿就一脸公事公办的刻板模样。
但这样她却安心多了,今天的事对她来讲来得太过突然,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和理清思绪,找到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君莫惜的建议不失为是一个好的缓冲。
而且君耀庭的案子,确实也是她心里非常在乎的。
于是收起所有其他不相干的心绪,欧若邻也正色道:“你想从哪里开始?”
君莫惜从文件袋里抽出时间最久远的一份报纸,指了指上面刊登的画面,是君耀庭出车祸的现场拍摄的。
“从这里。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爸爸的死的?”
欧若邻看着图片上的斑驳血迹,心里的痛楚一如听闻车祸发生的当初,丝毫没有减轻,而她的怀疑也是最初那一刻就开始奠定的。
“在电视里看到发生车祸的新闻时,我就不相信那是意外。如果不是因为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昏迷住院,我的调查从第二天就会开始,而不至于等到半个月以后。”
君莫惜听她这样说才知道欧若邻当时住院是因为什么,也终于明白她的家庭问题是怎么回事,但他却更加好奇那个问题:“你和我爸到底是什么关系?”才会因为他的死悲伤到昏迷的程度。
欧若邻这次没有闪烁其词,“在我心里,他是和父亲一样重要的角色。”
这样明确的回答其实就是变相的表示相信君莫惜吧。
没关系了,这一次她愿意相信他。
君莫惜也接受了这样的答案,虽然听起来还是有些模棱两可,但至少比欧若邻是他小妈要容易接受多了。
没有再继续深入追问这一细节,他摊了下手示意欧若邻继续。
欧若邻会意,问:“那你呢,又是何时开始察觉有问题的?”
君莫惜有些自惭形秽,“说起来有些惭愧,我是从葬礼结束后,麦律师带着遗嘱出现的时候才觉得不妥的。”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对出现在遗嘱中的“欧若邻”这个人产生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包括鄙视、嘲讽、不屑一顾。
当然,还有警觉。
那一阵子,君家上下被“欧若邻”搞得鸡飞狗跳。
那份遗嘱的出现,让刚刚落下帷幕的君耀庭的死又被媒体拿出来大肆渲染,形形色色不堪入目的报道都有,叶敏芝也因为这一连串的打击中风住院。
无巧不成书的,欧若邻和叶敏芝住在同一间医院的同一号病房,唯一不同的是欧若邻住二十四楼,叶敏芝住二十五楼。
后来,君莫惜有一次去医院探望叶敏芝时,因为想事情走错了楼层,才成就了他和欧若邻的初遇。
欧若邻很清楚那份遗嘱对君家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虽然事先对遗嘱的内容毫不知情,她也是被迫接受,但不管怎么说,她对君莫惜还有叶敏芝的伤害,终究是造成了。
就算时过境迁,她也不想再提。
跳过这一段,她问了另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想想他们闹翻前的那次对话,欧若邻又补充了句:“除了我以外。”
君莫惜总不能说我唯一怀疑过的就是你,虽然就事论事,他也没有其他可疑的对象。这也是他为什么有所怀疑却从未有过任何行动的原因。
但这种话怎么也不能照实说。
于是他滴水不漏的问回去:“你觉得谁比较有嫌疑?”
欧若邻怎会不懂他这话背后的意思,只是也不想和他去计较,毕竟换作是她处在君莫惜的位置上,她也难免会起疑的。
所以,就算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她也有必要把整件事情弄清楚。
而她怀疑过的人,当然是:“谁得到的好处最多,谁就是凶手。”
君莫惜对她这一观点表示赞同。毕竟,费力不讨好的事没有谁会做,尤其是还要背上杀人这样的罪名。
但反观君耀庭的死,明显得到了好处的人,好像就只有那么一个吧。
欧若邻看着君莫惜那张会说话的脸,很有自知之明的抢白道:“我明白,你们都觉得我得到的好处最多,认为我是背后主谋。”
君莫惜这次把话说得很清楚,“我承认以前我是这样想过没错,但现在,我说过我会相信你,就不会再怀疑你。”
仿佛觉得这样还不够,他说得更直白:“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欧若邻赏给他一记还算你聪明的目光,童心突发的打趣道:“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也不怕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君莫惜思量了片刻,认真的回答:“你没那么聪明。”
欧若邻气结,这算好话还是坏话,他就不能说偶尔示弱一下说他怕吗?
“就你最聪明。”没好气的抱怨了句,“那你猜猜看我心中怀疑的是谁?”
从刚才的话里,君莫惜已把欧若邻心里的对象猜出了七八分,虽然没什么证据可以支撑这一想法,但至少他有比别人更强的杀人动机。
给出一个名字,“潘伟伦。”
欧若邻这下不得不对君莫惜刮目相看了,他竟这么快就看懂了她掩藏得最深的心事。
她现在才暗自庆幸,幸好他们不是真正的敌人。
否则她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想来,君莫惜其实对她不错了,起码在她大有嫌疑的情况下,还一直以来都对她手下留情。
这样想想,心里竟有一丝甜蜜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