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人住院十多天后的一个晚上,厚凤和西二队的吴斌来到团部医院。厚凤早先来过两次,后因任务紧,起早贪黑干;连里又讲要避免传染,所以没再来。今天是带吴斌过来的,他告诉鼠人:“你妈托吴斌带东西来了。”吴斌说:“因今年工程任务大,上面补贴少,吴主任要大队拿出点钱来给大家加加油。我便是回去要钱的。返回的那天早上,你妈妈送来了煤油炉,还有糯米、鸡蛋,让我带来。”
收下东西,谢过吴斌,他们走了,鼠人却从心底里感到不安。他不希望母亲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现在为我准备了这些东西带来,看来她是知道了病的详情了。他打开母亲带来的纸箱,纸箱的一边放着煤油炉,煤油炉擦得干干净净,下面的灯芯全是新换的,旁边还放着满满一瓶煤油,中间用篾花隔着;另一边放着两个布袋包和一个小钢精锅。钢精锅里衬放着十几个鸡蛋;布袋中一个较大的装的是糯米,还有一个小布袋,摸着外面是一个一个小颗粒,散开看是几十枚红枣。翻着,看着,鼠人的眼睛湿润了。母亲想得真周到,她到哪儿弄到这么些东西的呢?这都是些稀罕之物啊!
鼠人现在可以吃点自己想吃的东西了。点起了煤油炉,淘了三把米,放上七八个枣,他烧起了枣子粥。煤油炉蓝幽幽的火静静地烧,水开了,粥稠了,红枣的香味儿出来了。这是十多天来他第一次闻到饭香。这些天来,他要么喝点葡萄糖水,要么吃团部医院食堂的大锅粥。团部小店本可以凭医生的条子买一斤脆饼,但条子放在身上三四天,脆饼还没买上。所以,他一直没有好好吃过饭,这天,他吃了个饱。
又过了一个星期后,胖医生给鼠人作了认真的检查,说可以出院了,但需要继续休息和治疗。吴主任派厚凤来帮他拿东西回连队。连队考虑鼠人的病有传染性,短期内又不能恢复上工,决定让鼠人回去,安排人顶替的信早就由吴斌带回去过了。
就在鼠人回连队的第二天,队里来换的人到了。一看,竟是孙继章。鼠人感到意外。“你秋忙结束才去浙江做裁缝,怎么来了?”他问。孙继章告诉他,队里发电报催回来的。如果不回,还叫当地遣送回来呢!“你不是和队里讲定了,去做手艺,回来交钱记工分的吗?”“交多少钱也不行的,一定要我回来上港噢!”孙继章一肚子牢骚没处发,对鼠人说,“你现在回去做什么?你还没有完全好,就在这里吃,在这里睡,直到完工。他们敢不给你医?不但要给你医,你补贴照拿,回家工分照记!以往有先例的,别便宜了他们!”
鼠人笑了。他知道这种规矩,但他又知道,他得的是传染病,他不能在这害别人;而况,他若在这里久住不归,他的老母亲心里更会放心不下的。